&esp;&esp;莫熙只能凭着本能,迅速平躺到雪层之上,将身体与疾速下滑的流沙般的雪保持平行,然而源源不断翻滚而来的雪气烟尘每时每刻都妄图覆盖她的身体,她只能时不时尽力爬上雪层表面,用双手护住头部,挡住石头和冰块的袭击,勉力逆流而上,逃向雪流的边缘。
&esp;&esp;这一刻,听觉已成为一种巨大的折磨,雪崩形成的轰鸣之声如同“白色死神”紧紧跟随的脚步声,而身后源源不断的雪堆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而来。
&esp;&esp;莫熙并不擅长闭气,因此每隔一会儿就要勉力呼吸,每到此时,风雪强劲灌入,几欲窒息。很快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四肢开始变冷,这种刻骨的阴冷混杂着恐惧感一同渗入肺腑。伴随着恐惧的还有绝望,便是身负绝世武功,在如此天地之威面前,人类实在微如蝼蚁,不堪一击。
&esp;&esp;不知为什么,生死存亡的一刻,她想到了顾安。
&esp;&esp;那时候“组织”让他们徒步穿越大漠集训。整整一个月,对着骄阳似火中茫茫无际的漫天黄沙,十二岁的莫熙感到一种对生命的厌弃和绝望。她甚至想,也许当初被“组织”收养就是错,一步错步步错,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还不如还给老天。当她喝尽水囊中的最后一滴水时,这种感觉已经强烈到了极致。这时伸过来一只手。八年相处,顾安已长成十六岁的翩翩少年,往日鲜艳的红唇干裂出血,清润的的嗓音嘶哑低沉,却仍是那么温柔地轻声哄着她:“都给你,我不渴。”顾安把自己的水囊给她,只求她活下去。那一刻莫熙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能读懂自己的绝望和自厌,同时她也读懂了他的感情。一直以来莫熙以为自己是依赖着他活着,他帮她度过无数个训练难关;在她因为白天的血腥训练做噩梦的时候,无数次将她摇醒,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哄着她入睡。组织供给的食物有限,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顾安总是将自己的那份省出来给她,对她说:“馋猫,都给你。”她恍悟,他们本就是共生的,息息相关共生共荣。
&esp;&esp;而如今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将顾安送给她的一条命收回去了么。
&esp;&esp;忽然一个不防,一块碎石狠狠砸向莫熙曾经受过伤的左肩,钻心剧痛打破了莫熙陷入回忆的恍惚。她的身体在雪流中骤然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坡,葬身雪原。
&esp;&esp;千钧一发之际,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左手手臂。
&esp;&esp;沐风亭左手死死抓住莫熙,右手极力抓紧山坡上一处矗立的岩石。那一声嘶吼:“别放!”顷刻被吞噬在一片漫天风雪狂暴之中,莫熙却听到了。
&esp;&esp;求生的本能又被激发出来,无奈二人的体重相加,实在不堪负荷,沐风亭只能使出“大力金刚指”紧紧扣住岩石,却也逐渐力不从心。突然,他掌中的石头碎裂,漫天雪尘中,二人随着滚滚落雪齐齐下坠。
&esp;&esp;大约急速坠了十多米,二人被山上一处突起的岩石阻了一阻后,又被抛落到一处较缓的山坡上。
&esp;&esp;沐风亭始终没有放开莫熙的手。滚落山坡时,他又以身相护,抱着莫熙,替她挡去四面八方涌来的冰雪和石块。
&esp;&esp;阴差阳错间,二人已被抛出雪流边缘。又翻滚了十来米,莫熙趁着下滑之势渐缓,迅速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凝聚内力,狠狠插入雪中,这才稳住了二人身形。
&esp;&esp;终于长出一口气,二人不禁相视而笑,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欢欣与后怕。
&esp;&esp;沐风亭来不及拂去一头一脸的雪,只关切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esp;&esp;莫熙试着动了动僵硬的四肢,除了被颠得背脊生疼以外,倒是没有伤到任何地方,可谓幸运之极。
&esp;&esp;她摇摇头郑重道:“这次全靠你,我这条小命才能保住。”心道:刚才沐风亭单手攀着岩石的时候大可以抛下她,以求自保,可他居然没有。此人果然是个好队友。
&esp;&esp;沐风亭笑道:“你领情就好。”
&esp;&esp;莫熙也笑:“你不怪我么?都是我要来看雪莲,我们才会遇险。”
&esp;&esp;沐风亭摇头笑得一派轻松,道:“木姑娘要看奇花,蜀山山神要雪崩,这哪是区区在下怪得的。”
&esp;&esp;莫熙由衷笑起来,心道:这张贱嘴倒也不是不会讨人喜欢。
&esp;&esp;许是因为共历生死,二人说话都抛去了往日的客套,轻松随意起来。
&esp;&esp;莫熙正待站起来,整理一番,不料,只听轻轻“咔嚓”一声,身下一处雪层突然应声塌裂。莫熙出手如电抓住了匕首,想稳住身体,谁知匕首附近的雪层也随之崩裂。
&esp;&esp;也不知是否掉入山体的缝隙之中,二人竟一路下坠,很快周围便一片漆黑,周身越来越冷,到了后来竟已奇寒无比。二人越掉越快,那深渊仿佛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