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萱好脾气地没有爆发,谨守着名门淑女的优雅和风度:“师傅,你说笑了。”
元清却半点没有笑,反而面色更严肃了些,双手合十,看着人的目光还是那么似悲似怜,但这一回,到底带了些急色:“姑娘,我是知天命之人。”
知天命,过去之所来,未来之所往,所谓天命。
崔璟萱的目光冷下来,她缓缓地,极慢地收敛了自己眼里的所有情绪,她最是不信这些玄来玄去的东西,苏先生在第一次见她,曾问她问崔府为何要争命,她不明所以,但她跪直了身子对苏先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是命,何争不得,又可知,这争,也是命运安排。
她忽的有些想笑,那时她是诡辩了,争既是命运安排,那不还是争,绕来绕去,翻来覆去,还是逃不开一个命字。
林羲,林菀,楚宸,这是命,前世今生,都是命。
“你知道什么?”她问。
元清看了她辨不清的情绪一眼,“我知道姑娘的来处,也知道姑娘的去处。来处不重要,但十年后,若姑娘做错了选择,崔家会毁,楚家会毁,大楚,可不就毁了。”
崔璟萱转头就走,一点不想与这人再神神叨叨下去,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偏在他口里,她还了不得了,一个选择都会败了一个国家,笑话!
崔璟萱走的很急,手都抖起来,她不相信,不会的,元清这个神棍,他的话听听就得了,怎么能当真!
她在心里安抚着自己,却偏偏,她不自觉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穿着战袍铠甲,一身冰霜,原先谪仙般的温润气质一点都不剩了,他分明成了一座弑神。他的眉眼还是俊逸无比的,但他的眼睛竟那样黑黝,暗沉如墨,他对她浅浅一笑,“萱儿,跟我走。”
“十年前,不,二十年前,你就该是我的妻子。”
他笑的那样好看,但他的长戟之下,却是崔璟炎的血。不,还有崔璟晨的,何韧的,甚至还有墨飞的,楚宸的。
他一步步走进,她却一点点往后退,他愤怒,但他笑的更温柔了,直到他把她逼到最后,崔璟萱惊慌无比:“你还有林菀,你疯了!”
他却满不在乎一笑,“林菀她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从来都是你啊,萱儿……”
他手指上的血沾染到了她面上,他一寸寸靠近……
“啊!”
……
崔璟萱惊醒了过来,面前是楚宸带了些担忧的眼,这是那处车厢,耳边还有马车的辘辘声,空气里的熏笼香气,车子平缓地前行着,一点不颠簸。
“萱儿。”楚宸像是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眼睛,道:“还有半刻就进宫门了,瞧着你精神不太好的模样,早些给母后他们请完安,回去再休息。”
崔璟萱有些怔怔,方才的是梦,她在楚宸肩上靠着,阖着眼竟就睡了过去。
“嗯,让师兄担心了,我……只是太累了。”崔璟萱掩饰着自己的不对劲,楚宸颔首应了,看不出所思所想。
崔璟萱转过头,微挑了帘子转移视线地看向窗外的物事。一时寂然。
崔璟萱看着窗外,眼神专注,但心思早不知去了哪。那短暂的梦,并不全是梦,元清见到她,跟她所说的话,这都是真的,只是元清面前的她镇定无比,但到底那些话在她心里扎了根。
楚宸的能力和心性,样样拔尖,有王家为他保驾护航,宫里还有太后,这边有安国公府,武将那边靖南王府,崔璟炎,邹麟,甚至耿耿之臣的镇国将军府,还有他自己在军中谋得的势力。
与二皇子阴鸷残酷又好大喜功的心性比较起来,楚宸几乎不会输。
但唯一的变故全在林羲身上,他是齐王府的继承人,娶了林菀,就相当于掌控了定国公府。齐王与定国公可全是掌控偌大的兵力和势力的人!权力之重,安国公是及不上的!
林羲游历十载,但他绝不是空手而归的,就连苏先生都被只见过几面的林羲折服了心神,引为忘年交。林羲走的地方太多了,连边海之地甚至再远一些的国土,他都涉足过。没有人知道他曾结交了那些人,做了什么事,他熟知未来世界的科技与医术,他能做出来的,这个世界根本想都不敢想。
而且,那是一个疯子,一个不具备仁善的疯子。在法治世界里,他轻飘飘就能毁掉十几条性命,何况现在!
元清来找她摊牌,知天命的人制不了,唯一与她牵扯到的,牵扯很深的,只有林羲!
崔璟萱瞥着脸苦笑了下,今天进宫谢恩呐。昨日成婚的,可不止她与楚宸,还要羲世子与定国公府的林菀林大小姐。碰到是必然的。
所以,竟让她不安地做了噩梦吗?
“主子,该下了,皇宫到了。”与凌臣性格截然相反的凌启低声禀告,掀了帘子,忠勇的侍卫长绷紧了面部线条请他们下车。
崔璟萱被楚宸横抱着下了车,凌启把头低的都快埋到胸了。
崔璟萱叹气,不是她娇气,而是楚宸似乎还在担忧着她的身体,不让她自己下……
论宸王为何如此贴心,这暖的都快崩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