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怎么没写?”熊正林回到房间后,发现桌上的明信片依然是空白的,一脸不悦地问。
&esp;&esp;“我们在船上不是有大把时间吗?为什么这时候写这个?”黄君梅抬起眼睛,忧郁地望着熊正林。
&esp;&esp;熊正林皱起眉头,推了推眼镜,像一个厌烦孩子反抗的家长。
&esp;&esp;“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她看看手表,“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登船的时间了。”
&esp;&esp;“你必须立刻就写!写完才能走!”熊正林把笔往桌上一拍,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esp;&esp;黄君梅被他的语气和眼神震慑住了。
&esp;&esp;他的行李呢?他根本没有打算和我一起上船吧?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间手术室里?他什么时候戴上了手术手套?
&esp;&esp;她此刻身在这里,只因为始终怀有一线希望——他或许是爱自己的。可是,希望终究落空了。
&esp;&esp;一切可怕的想象都成真了。
&esp;&esp;她把手插入口袋,又摸到了那件冷冰冰的东西。
&esp;&esp;委屈的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她无法思考,好像某根神经线路被剪断了,大脑中只留下重复而单调的“咔嗒咔嗒”声。
&esp;&esp;这时,她听到身旁传来窸窣声。
&esp;&esp;她木讷地把目光转向大门,一个身影令她的一根神经猛地抽动了一下。她打了一个冷战,无法呼吸,大脑一片混沌。
&esp;&esp;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吗?求你了,正林!让我醒过来吧!
&esp;&esp;可一切无法停止。那个身影穿着条纹病号服,像幽魂一样朝她走来,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和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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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王克飞和下属坐着小船上了“牡丹花”号。“牡丹花”号是一艘小吨位的远洋客轮,乘客却也有上百人。王克飞叫来了船长。船长保证每一名上船的乘客都在名单上登记过,并没有黄君梅的名字。王克飞担心她用的是化名,拿了一份乘客名单,要求刚刚赶到码头和自己会合的下属们,逐层逐间地搜查,不漏掉每一个乘客。
&esp;&esp;王克飞不愿意把黄君梅放走,她应该为海默的死付出代价。最初他以为黄君梅不过是一个娇惯任性的大小姐,却从没想到她如此狠毒,谋划了一个蒙蔽所有人的大计谋。他的愤怒里,或许还有一些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从没有得到过她的感情,短短几天的相识中,他只是被她玩弄利用的工具。
&esp;&esp;搜查行动持续了很久,警员们在各种抱怨和咒骂声中往来穿梭。这半年来因为镇压上海和南京发生的游行事件,加上整顿摊贩引起的冲突,上海警察的声誉在百姓心中已经降到了最低。王克飞听到身后不时传来咒骂声:“狗腿子”“孬种”“净跟中国人横”……不绝于耳。
&esp;&esp;警员们在人们怨恨眼神的包围中,把所有的乘客都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黄君梅的影子。
&esp;&esp;此时王克飞已经在船上待了一个小时,船长和头等舱的乘客开始严厉地向王克飞抗议。“牡丹花”号迟迟不走,码头也不乐意。码头上还停着去美国、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地的国际客轮,因为“牡丹花”号占着航道,那些客轮只好慢慢地绕过它开出码头,港口一片混乱。
&esp;&esp;在王克飞搜查的工夫里,船长把情况报告给了轮船所属的英国公司太古公司。太古公司的值班经理叫王克飞接电话,故意说起伦敦腔的汉语,问道:“尊敬的密斯特王,敢问贵处的行为是因为公事呢,还是因为私事?请问总部是否知晓此事?是否知会过我国大使馆呢?‘牡丹花’号上有很多尊敬的国际友人,贵处能否就此次行动给敝公司一份正式的书面答复呢?”
&esp;&esp;对方话没说完,王克飞就答应结束搜查。其实,也赶来了。老章打了伞,站在王克飞身边悄声说道:“我觉得啊,您是被那个丫头给骗啦。”
&esp;&esp;“怎么说?”
&esp;&esp;“为什么黄君梅没有在‘牡丹花’号上呢?上海小姐选美比赛的决赛日子是两个月前就定好的,如果黄君梅早就谋划好了这件事,她可以及早去买这张船票,怎么会只提前一天买?万一船票没买到怎么办?她要买船票,怎么会让轮船公司那么晚送到家里来?万一让黄太太,或者哪个用人收到,这事不就露馅了吗?我想,恐怕黄君梅这张船票是要故意给您看的。”
&esp;&esp;王克飞如梦方醒。仔细回想一下看到船票那天的细节,自己果真是中了圈套啊。当晚为什么黄府特别安静,都没有用人带他出门呢?估计用人都被黄君梅支走了吧?而他刚走出黄府,那个送船票的伙计为什么都不问他是谁,就把船票塞到他手上叫他签收?黄君梅料定了自己在调查她,一定会好奇地打开船票来看。
&esp;&esp;唉,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中了调虎离山计?刚才自己搜查“牡丹花”号的时候,她可能已经上了码头的另一艘船,或者坐火车离开了上海。
&esp;&esp;王克飞垂头丧气地回到黄府。
&esp;&esp;“不用费力了,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儿。”黄太太叹了一口气。
&esp;&esp;“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