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翻了个身,睁开眼。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正急匆匆的系裙带:&ldo;外面有人喊了,让都出去。&rdo;
阿福昨天晚上没有脱衣服,把薄被一掀就爬起来。辫子辫的很紧也不必再梳头,用发绳把辫子盘子起来,从茶壶里倒出水来往脸上浇了一把。
院子里站了很多姑娘,有的年纪大些,有的看起来比阿福还要稚气。阿福自己长的就只象十岁左右的样子。
也怪不得,娘急着把阿喜嫁了,听说以前也有采选,那是要十四岁到十八九岁的姑娘,可是现在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躲不过。
这么小,去那种地方做活,能行么?
所有人都出来之后,按高矮年纪把人排开。阿福顶着阿喜的年纪,又是张娃娃脸,和一些小姑娘分在了一处,昨天同车来的三个姑娘则分在别处。有人过来领着她们继续走。
阿福完全没有方向感,虽然天亮了,雾还没散,她们就这么呆呆的,不安的跟着领路的人。他们出了院子,踏上铺着青石板的一条路。路两旁栽着树,远处的景物都被雾隔着看不清,四周很安静,让人有种行走在旷野里的错觉。
茫然,又惶恐。
阿福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她们被赶羊似的赶进一间大屋,脱了衣裳被长相凶恶严厉的老女人逐个检查,然后再赶进一个池子里去洗头洗澡。乱哄哄的,有的女孩子跌倒了,还有人水进了眼,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害怕,发抖,慌乱,可是没什么人尖叫。周围的安静让人好象,叫不出声来。
这份安静伴随了阿福很久。
与她后来经历的一切相比,安静是这座皇宫给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的感触。
这里的生与死,日与夜,都那样安静,静的让人压抑,让人几乎要发疯。
等她们从池子里出来,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收走了,摆在那里的是粗白布的衣衫和红棉绫的裙子。看起来虽然不象有人穿过,可是颜色却已经陈旧,阿福想或许是这些布料在做成衣服之前,已经在仓库里积了很久。那裙子的红色象是落过水一样,沉沉的,不鲜活。
换好衣服的女孩子们又被赶出来,这又是一个大院子。这里似乎就是一个一个的院子,规格大小都一样,门窗廊柱也都一样,就连抬起头看到的天,都一样是四方形,窄窄的。
一个中年宦官站在前面给这些小宫女训话,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尖,但并不刺耳,只是听起来毫无感情,平平的。他讲了一长篇话,阿福只记住了要听话这一条。
然后几个穿着灰布裙的中年女人过来,捧着册子在前头念名字。
点名点了六十多个,阿福没数准,总之不到七十个。
有人问:&ldo;有识字的,站左边去。&rdo;
阿福舔了一下唇,起来就没有喝过水,现在觉得嘴干的很。
她是识字的,但是识的不多。
要不要,站过去呢?
识字的话,应该算是一项本事,或许要干的活要轻松一点。
但是阿福忽然记起来在山上的时候,师傅说的话。
师傅说,其实不识字不看书的话,烦恼反而要少。
阿福犹豫了,不过就在她犹豫的功夫,陆陆续续几个女孩子出去,站到了左边。阿福晚了一步,上面那人又说:&ldo;学过针绣女工的,眼灵手巧的,站过来。&rdo;
这一次站过去的又多了些,几乎差不多的女孩子在家都会做针线活儿的,不过有人手巧些,有人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