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哲费了点劲才找到衣服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垃圾桶里的汤汤水水把“照片”弄湿了。那本来就只是一小片软塌塌的报纸,好像一用力就要破了。
裴应哲用指头轻轻摸了摸爸爸的脸,把“照片”重新叠好,收进口袋里。可惜这天晚上,他永远失去了它。
当他把衣服从滚筒洗衣机里拖出来的时候,这张“照片”早就被搅得粉碎了。
裴夫人正在怪罪周姨怎么不照顾好小少爷,手臂就这么往洗衣机里伸,受伤了怎么办?
裴应哲手里攥着几张湿透的报纸碎末,一屁股坐在洗衣机前面放声大哭。当天晚上,喉咙就哑得说不出话了。
一个礼拜后,一份报告摆在了裴总的办公桌上,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其实在报纸上看到那张新闻图片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因为儿子和他小时候长得太像了。事实证明,他没有认错。
这也已经是裴应哲到这里的第七天,他又一次吵着要回家找爸爸。
裴夫人狠了狠心:“小哲,你那个爸爸已经把你卖了!他早就不要你了,以后你的家就在这里!”
裴应哲捂住耳朵:“你骗人!爸爸才不会不要我,爸爸不会不要我的!”
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
为什么爸爸要骗他说让他来上学?
为什么爸爸那天那么着急把他送走?
为什么爸爸把他交到别人手上连句再见也不说?
为什么爸爸说好来接他,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有来?
从那天起,小王子回到了他的城堡。
第14章想你的夜晚
而现在,小王子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宝物,把他接回了城堡。
裴应哲看着爸爸耳垂上的豁口,有些失神。他又想起那天爸爸护着他跑出去好远,炮仗擦着他们的脸飞过去,爸爸把他紧紧抱在胸口。
爸爸总是这么勇敢,好像什么都不怕;他也很勇敢,只要有爸爸在,他也什么都不怕。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裴应哲还是记得特别清楚。
上次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医生已经看过了,说万幸听力没有受影响,只是皮外伤。裴应哲看久了不自觉地伸出手在那道狰狞的豁口上轻轻摸了摸:“疼吗?”
裴小爱本来盘腿坐在浴池里玩水。两只手去扑泡泡浴池那个出水口,一堵上,水流就突突冲在他手心上;一松手,泡泡就咕噜咕噜翻上来。他就这样堵上、松开、堵上、松开,一个人在那儿玩得特别开心。
猝不及防被裴应哲捏住耳垂,裴小爱吓得一个激灵。他其实有点怕小老板,这么说也不对,他是怕有钱人,小老板是很有钱的那种有钱人。
他不敢躲,转过头唯唯诺诺地看了小老板一眼,小声说:“不疼,就是、就是你摸得我好痒……”说完直接从耳朵尖噌噌噌一路红到了脖子。
裴应哲眼看着他的耳垂一点一点变成了粉红色,有点慌张地低下头,于是眼神又很不巧地落到他爸的“小爸爸”上。这“小爸爸”看着就像他爸本人一样柔弱可欺,软趴趴地垂在,被热水捂得发粉,水波在周围拍过来拍过去。
说实话一开始裴应哲没想帮他爸洗澡,每天在浴池里放好水就出去了。后来医生说这澡根本没好好洗,药浴没起到效果,他才决定动手帮忙。
作为一个gay,一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gay,一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又未经人事的gay……虽然天天见、天天见,裴应哲还是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他腾一下站起来,扯了一块干毛巾,恼羞成怒地盖到他爸头顶上:“洗完就赶紧穿衣服出来!”
裴小爱掀开盖头,叹了口气,目送着小老板逃跑一样推门出去了。他觉得小老板好奇怪啊,怎么每天洗澡洗到最后就自个儿生气了呢?再说了,生气就生气,怎么还脸红呢?
裴应哲坐在书桌前看文件,过了一会儿,听见他爸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停在书房门口。
裴应哲余光看到裴小爱像只小猫一样探出半个脑袋偷看他,他一抬头,那半个脑袋立马缩了回去,俩爪子还抓在门框上。裴应哲就这么盯着门口看啊看,看到裴小爱自己憋不住了,又冒了半个脑袋,俩人大眼瞪小眼。
裴应哲清了清嗓子:“进来啊,站门口干嘛。”
裴小爱哦了一声,走到了书桌边上。
下午裴应哲去了趟公司,安排了一个家庭教师过来教他爸认字。他下班回来,老师说小爱学了一到五,已经会写了。
裴应哲把文件翻到背后的空白页:“下午不是学写字了吗?来,坐这儿写给我看看。”
其实他的意思是,把边上那张椅子拖过来坐。可是裴小爱没懂,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好!”
裴应哲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好不好的?坐过来写给我看看。”
“那好吧。”裴小爱磨磨蹭蹭地走到小老板面前,深吸一口气,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裴小爱很紧张,说是坐吧,其实就和半蹲差不多,他压根不敢往小老板腿上使力气。裴应哲怕他坐不稳掉下去,赶紧伸手捞住他的腰往上抱了抱。
抱完脑子里就砰一下炸了:这什么诡异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