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半,宋无黯被越来越响的风声惊醒,原本结实的门窗被吹得乒乓作响,室外传来的呼啸风声裹挟着重物狠狠地拍打在墙壁上。以这种风势,别说出门就连开窗看一下情况都太过危险,宋无黯不由担忧这屋子能否经受住这般狂风。
今夜的宋无黯似乎格外不幸,正在他忧心忡忡之时,一块大石“咚”地一声撞开了窗子,狂风立刻席卷而来。宋无黯登时头大,翻找了半晌,干脆拿了一副各耆精铁的盔甲堵住了破洞。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却隐约听见一阵阵的驼铃声伴随着呼喊传来。宋无黯怔了一下,不可能有人吧?吕玄都不是早就走了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沙漠回到掖城才是,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这么大的风势,恐怕是遇到了罕见的黑沙暴,就算吕玄都武功盖世,也必然要找被风处躲避,怎么可能牵着骆驼四处走动呢?宋无黯侧耳细听,方才的动静又不见了,果然只是幻听吧。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然有一种出于直觉的莫名的担忧。
正当此时,一个人影“咚”地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宋无黯:“……”
不可能的。没有这么巧吧?一定不是吕玄都。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在呼啸的风沙中他还是勉强看清了地上的人,就是那个他恨不得剥皮抽筋的吕玄都。吕玄都朝他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宋无黯又面无表情地“砰”地把门关上了。
吕玄都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垮,无奈地拍响门板,丝毫不顾惜形象地大吼:“无黯!救命啊!骆驼要被吹跑了!救命啊!”
宋无黯犹豫了一下,心想骆驼总是很无辜,何况它还载了自己一程,放任它和吕玄都一起死了实在有些可惜。过了好半晌,宋无黯决定开门把骆驼放进来。
最后?最后当然也把死皮赖脸的的吕玄都放进来了,因为吕玄都用判官将自己和骆驼绑在了一块。宋无黯没法在这么大风沙里解开判官,他把骆驼弄了进来,自然也不得不把吕玄都放了进来。
被狂风吹得披头散发的吕玄都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来,那双化作月牙的桃花眼看起来既可恶又碍眼。宋无黯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玄都安抚了一下骆驼,无辜道:“当然是因为担心你会在风暴中受伤,又半路折返回来了。”见宋无黯露出了一个极端不信任的表情,吕玄都不以为意,自顾自道:“看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这些毫无意义的谎话还是收一收吧,实在让我觉得肠胃翻滚。”
“咦?”吕玄都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些话有让无黯遇喜的功效?”
宋无黯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坐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中拨弄起火盆来。一个水囊掉在他旁边,宋无黯瞥了一眼没有动弹。吕玄都无奈地凑到他旁边:“噫,无黯你好小气,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宋无黯凉凉地笑了:“不是吕楼主教我,别人递来的东西不可以入口吗?”
吕玄都满意地笑了:“看来有些话,无黯还是放在心上了。”他拾起水囊打开,隔着一段距离将清水倒入自己口中,他喝了两大口又递给宋无黯:“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宋无黯的目光在他和水囊之间辗转了一会儿,显然仍然在犹豫。吕玄都举着水囊,表情真挚:“喝吧,你这会儿嗓子一定难受极了吧?”
半晌,宋无黯移开了目光,还是没有接他的水囊。吕玄都叹气:“无黯呐无黯,吕某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他指尖一动,银链如长蛇吐信缠住了宋无黯的一双手,吕玄都硬是掰开他的嘴将水灌到了他口中,逼迫着他把水咽下去。
吕玄都一松手,被呛到的宋无黯咳得昏天黑地,原本就受了伤的嗓子疼得更加厉害,他咳了好半天,最后竟然咳出一口血来。吕玄都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愣住了,难得的好心,竟然办了坏事,这下宋无黯肯定更恨他了。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做好人的天分。吕玄都自嘲一笑,决定干脆将坏人做到底了。他点了宋无黯的穴道,硬是撬开了宋无黯的嘴巴,将止血消肿的药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又给他脖颈上的淤痕上了药。
穴道被解开的宋无黯喉咙觉得火烧火燎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嗓子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吕玄都把他刚刚用过的水囊丢给他,道:“药性比较烈,过一会儿就退了,退了之后喝点水。别让我动手,否则你只会更难受。”
反正水囊中的水他已经喝过了,这次宋无黯没有抗拒地捡起了水囊,到了离吕玄都最远的角落中,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吕玄都一反常态地走回了骆驼旁,倚着骆驼闭目休息起来。等到喉咙中的疼痛褪去,宋无黯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水,嗓子果然舒服很多。他抱着水囊,不解地皱着眉,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吕玄都究竟这一次有何目的。
第二十七章各耆王城
门外的风依旧呼啸不止,被掀起的黄沙遮蔽了光线,若不是火盆荧荧地亮着,此时的室内恐怕伸手不见五指。因着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目的不明的吕玄都在旁边,宋无黯不敢睡着,只靠在墙角中闭目调息。
原本乖乖趴在地上的骆驼忽然躁动起来,它在室内几番盘旋,最后停在了门边,似乎试图离开这里。听见响动的宋无黯不悦地看向吕玄都:“吕楼主,你又要搞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