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想起昨日她从帝休那儿要来这八颗种子时帝休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笑。
“种子?!”
帝休澄碧的眼瞳骇然睁大了,怔愣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略有些离奇的要求,“哪种种子啊……”
任平生这时还没有意识到他想歪了,随口道:“当然是你的种子。”
帝休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似乎连头发丝都能看到隐约的红光,像个被煮熟的小树,叶片在诡异的红光中羞赧地垂下头。
帝休声音低了下去,但却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对任平生道:“如果,如果这是主人的要求,那我……”
任平生这时才意识到这小树兴许是想歪了,忍住嘴角的笑意,逗他:“那你就怎么样?”
帝休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合适的形容,在心里又埋怨了一通人类的语言真是复杂,哪怕他从入世到现在每日都在学习,也难以精深。
任平生心满意足地看着通红的小树,估摸着欺负得差不多了,这才笑开,冲帝休极轻地眨了眨眼睛,道:“正经人类语言没学多少,旁门暗语倒是学了不少嘛。”
她随手拾起被帝休压在桌上的书册,往前翻了几页,能看到各个花式的两个小人以各种姿势交缠在一起的图,底部配了些渲染氛围情调的语言,其中某一页就有“种子”二字。
任平生兴味地扬眉,一本正经地点评了一句:“这画工,不如我。”
言罢,她对着似乎已经明白了不少的帝休问道:“谁给你的?”
帝休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霜天晓,她说这本书配了图,理解比较方便点。”
任平生笑容愈发和善。
在心中给霜天晓这个流氓医修记了一笔后,任平生勾了勾帝休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叠放在他的手心上,温声道:“给我开朵花吧。”
神树开花,数百年难遇的奇观,她知道这有多难,早在心里做好了一次不成的准备,安慰道:“若开不了也不用急于这时——”
可话音未落,极其柔嫩而又灵活的花瓣在她掌心摇曳着,带起一阵轻微的痒。
任平生一怔,将手拿开,便看到一朵粉白的小花自帝休的掌心生出,八片花瓣微微颤动着,彰显着无限的生命力。
他将手伸到任平生面前,执拗地说:“我可以。”
言罢,似乎还有些委屈,垂着头看到掌心的花,轻声道:“开花很难,但是特别特别欢喜的时候,就会开花了。”
见到她,他就会很开心。
所以开花这件事,一直都不难。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现在这种复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了,只要呼吸就仿佛要跳脱出来,但又像有人在温柔而又无情地揉捏着他的心脏,泛着略带酸软的痛感,细密地泛起一阵苦味。
这应该算不上纯粹的欢喜吧。
可为什么他还是开花了。
而且……
帝休怔愣地望着任平生,透过她温莹的眼,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如果用人类的话来形容,他现在一定很傻。
可小树捂着自己砰砰跳着不断胀痛的心,清晰地感觉到,他不止想要开那一朵花。
他已经被这花开遍了。
那朵小花落到任平生手里后,经历了从盛放到合拢枯萎的过程,最后每片掉落的花瓣成为了现在这枚种子的形状。
任平生心道,她用心头血浇灌出的神树,这些同时带有神树和她的力量的种子,将成为收割那些恬不知耻的入侵者最锋利的刀。
她于是轻轻一笑,在旁人眼中,无端带了些平日里少见的轻狂,极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一直觉得,我们面对真仙,实在太过被动了。”
任平生眼眸低垂着,看着桌面由她亲手勾画的大荒全境图,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