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雪白的烟雾从席佑的唇边徐徐吐出,静默片刻后,他抬眸迎上季子诺:“最近过得怎么样?”寒暄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极了居高临下的拷问。
“还好。”季子诺如实回答,当初离开他的时候她曾以为天都要塌了,当真正明白他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日子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捱。
是什么时候大彻大悟的呢?
季子诺苦笑一声,也许是他打来电话说要和她分手,而她正在前往医院去做人流的路上的时候。
她和他在一起之前便知道,他向来讨厌女人用眼泪和可怜博取缱绻和牵绊,他无数前女友冲动的行为和悲惨的下场都让她明白,她如果还想和他在一起,意外怀孕的下场只能是瞒着他做掉孩子。
前三次,席佑浑然不知,只有浅昔不离不弃地陪在她的身边,而最后一次,席佑向她提出分手,浅昔也离开了她,不知去向。
也是那次去医院,她得到了人生最大的噩耗。
人流途中她因为大出血而生命垂危,医生奋力抢救才挽回她一条性命,却冷着脸告诉她,她体内的白细胞和红细胞比例异常,造血干细胞的造血功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医生的表达含蓄而婉转,她却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血癌,她从来连想也不敢想,癌症却在十几亿人口的基数中偏偏挑中了她,临幸了她。
命运何其玩弄,它随意安排,然后任其沉浮。
后来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季子诺也慢慢明白,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她那所谓铭心刻骨的爱情是多么一文不值。
她愿意傻,席佑愿意走,可是,爱情当真如同戏言吗?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
这次也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生命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执恋,她需要亲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作终结。
季子诺垂着头,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席佑本想继续开口,一抬头,手中的香烟顿在了空中。
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原本永远绽放着纯洁的笑容,这次相见,却是饱经沧桑。分别的这些岁月,他对她的一概不知。
心底有一抹异样的情愫升起,席佑赶忙移开视线,不知不觉间,手中的香烟已经燃了小半截。
一抹陌生的感觉从空气中溢出,季子诺终于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故作轻松态:“你呢?做大明星感觉怎么样?”
“也还好。”席佑随意地应了一声,拍了拍掉落在裤子上的烟屑,然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他本是从苏浅昔身边支走子诺,然后来拖延时间施行洛萱的计划的。
可为什么心底有了别样的感情?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陌生又茫然。
真是该死。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再次凝肃了下来。恰在这时,门外几个醉酒的男人勾肩搭背走过,他们正低声议论着什么,声音不大,敏感的字眼却不偏不倚闯入了季子诺的耳中。
他们在讨论——苏浅昔和凌辰。
听到那两个名字,季子诺浑身一怔,赶忙拉开门跑了出去。走廊里突然闯出一个人,那几个男人吓了一跳,站定后才发现是刚才桌上的老同学。
其中一人松懈地笑了一声:“嗨,季子诺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旋即几人失声大笑了起来。
季子诺皱眉,她无暇和他们玩笑,仰头质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们企图蒙混过关。
季子诺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一字一怔。
几人红着脸面面相觑,一人揉了揉鼻子,小心地朝四周打量一圈,上前攀到她耳边,一脸猥琐道:“大家刚才在讨论苏浅昔呢!你猜猜,大学那会传出的她的床照,男主角是谁?”
脑袋里轰然炸开,季子诺眸中闪过一抹凌厉,脑袋发热,她一把上前揪起男人的衣领:“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那人虽然醉酒,脑袋却没被完全冲昏,被季子诺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一揪,马上来了脾气:“现在装什么姐妹情深啊?当初苏浅昔被人那什么的时候,就你躲得远远的!以为谁不知道似得!”他一把甩开季子诺的手,嫌弃地整了整外套。
另一人讥讽地笑了笑,附和道:“就是,还有你季子诺,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人?你死皮赖脸追着席佑不放的事以为我们不知道似得,我看你和苏浅昔一样,都是为了钱不要脸的——”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在席佑突如其来的拳头中,这一记重拳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捂着吃痛的脸颊,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
席佑一把拉过季子诺,将她拦在自己的身后,双眸之中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