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奎被送回了肝胆外科。科里没了空床,护士长在主任办公室搭了一张临时病床,输上了吊水,加了溶栓药物,又拖来了氧气瓶,给秦主任吸上氧。约摸四十来分钟,秦槐奎感觉头不那么晕了,于是喝令科里的医护把他推到手术室去。他的心还挂在手术台上的患儿身上,口里嚷着,说什么也得把这台手术给做完。科里医护哪里肯依从,好几个人齐动手,将秦槐奎死死按在病床上。郭克远道:“主任,你就安心休息吧,那台手术已经由张祎和张副院长接手了。”秦槐奎明显一愣。给婴儿实施Kasai术,满医院除了他和郑朝阳之外,找不出第三人啊!即便放眼整个黄淮地区,估计也就多个中心医院的江来主任。张宇琦只跟他做过一台Kasai术,而且还是個一助,不可能有把握完成这台手术。只能是张祎……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呀?!阑尾切得快也就罢了,毕竟阑尾切除术偶然性颇高。子宫壁缝合也不说了,那手术要求的不过是术者的缝合手感。以腹腔镜替代宫腔镜,不到二十分钟就剥下一个三公分大小的肌壁间肌瘤,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可今天……今天这台仅有三个月大婴儿的Kasai术,没有个二十年手术功底,没有个十台以上的该手术经验,怎么可能拿得下来?秦槐奎越想心越虚。此刻,他跟张祎的种种恩怨已经不再重要,唯一让他惦记在心上的,只有那台手术的结果,只有那患儿的安危。“推我去手术室……不然……我自己爬过去……”但见秦主任意志坚决,科里医护只得依从。手术室中。张祎主刀,张宇琦一助,上台接手这台手术已有一个小时。肝门和空肠的吻合已经完美完成,患儿因胆汁淤积而造成的黄疸,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竟然看上去消褪了许多。张祎确定吻合口没有胆汁渗出,对二助医生指令道:“冲洗,准备关腹。”张宇琦昂头吐气,这台手术可以说是他从医以来做的最舒畅的一台,虽然只是个一助,可主刀跟他的配合堪称完美……啊呸,说反了,应该是他跟主刀的配合堪称完美。手术室的其他人员也都松了口气,麻醉师邢锐从手术台头端走过来,先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来到张祎身后时,捅了下张祎的后腰眼。“你小子,可以啊……”邢锐年纪不大,彭医麻醉系八七级九二届本科生,今年刚晋升主治,但业务相当精湛,在麻醉科可当副主任医师使用。张祎跟邢锐上一世挺熟,这一世也不差。因在校期间捅破了邢锐吹下的一个牛逼,而被这老兄‘怀恨在心’,去年底在骨科实习时第一次进手术室,就被邢锐狠狠修理了一番。当年,邢锐在医学院运动会上创造了11秒5的百米记录,并放言十年内无人可破,结果,仅过了三年,便被大一新生张祎以11秒2的明显优势给打破了。“过几天你再做台肝移植,我看那秦老虾就可以退休了……”对张祎这段时间的神级表现,医院人的反应大抵分成了三类,一类是不分青红皂白,盲目崇拜,第二种则是怀有各种不可思议,面上吹捧,但背地里逮着个机会便要诋毁几句,或是造个不痛不痒的谣言。大多数人属于第三类,心中虽有疑问,但都深埋于心底,选择尊重现实。邢锐便属于第三类,但略微偏向于第一类。张祎刚想怼回去一句,手术间房门咣叽一下被撞开了。郭克远连同肝胆外科护士长,推着秦槐奎进到了手术间。秦槐奎在郭克远的搀扶下,艰难探起半个身子,向手术台张望了一眼,看到台上二助正在冲洗患儿腹腔,知道手术已经完成,顿时松了口气。“张祎……”张祎听到秦槐奎叫他,退下了手术台,关腹这种活,交给张副院长即可。“谢谢你啊……”秦槐奎拉着张祎的手术衣,说谢谢的口吻非常诚恳。“举报你的人不是我,那个林老板在撒谎,我……我根本没跟他提过送红包的建议。”张祎笑了,不是你秦老虾还能是谁?张副院长吗?还是钟老大?林秃顶入院之前,不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嘛……张祎的笑意戛然而止,他忽地想到了一个定律。悬疑剧第一定律:最有嫌疑的那位,肯定不是凶手!或许,那林秃顶真的撒谎了,秦老虾还真就被冤枉了。“我相信伱说的话,秦主任,好好休息吧,我差不多已经知道是谁给咱爷俩玩了这么一手一箭双雕的阴招。”秦槐奎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张祎,想听到张祎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不急,等我安排妥当,一切便可水落石出。”张祎忽略了礼堂中观看手术的那帮外院医咖,直接回到实验室,操起电话便打给了马宝麒。说了两件事,一个是细胞回输,马宝麒和顾广松的NK细胞早已经做好了,原本周一就可以回输,可顾广松要去省城开会,所以耽搁了下来。马宝麒回应说,顾局昨晚就回来了,刚跟他通过电话,说准备下午过来打细胞呢。约定好下午三点钟来实验室回输细胞,张祎接着跟马宝麒说了第二件事,给他找俩面相凶恶一点的兄弟,下午就带来附院,帮他吓唬一个人。马宝麒也没问下张祎打算吓唬谁,便答应了下来。但张祎还是跟马宝麒解释了他借人的目的,林秃顶那货也算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如果不亮两招狠的,恐怕很难逼他就范。生意人,不太怕穿警服的,只会怵道上混的。……下午三点不到。马宝麒顾广松二人并肩而来。一进实验室,顾广松就笑着玩笑道:“张主任啊,听说你收了一个三万块的大红包,咱不说什么见面分一半的话,晚上好歹请顿饭可行?”张祎一脸严肃道:“您?,还是叫我张医生吧,主任太远,咱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