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雨的周末,学生们就来得格外晚,任课老师也是一样,甚至还有直接不来的。于秋凉看着黑板上被改掉的两节课,不由得仰天长叹。为什么这些老师能够如此自由,说不来上课,就不来上课。
也不知道他们的工资会不会被扣。
宋词然到得比于秋凉还晚,当他带着一身湿气拉开椅子的时候,本来趴在桌上补觉的于秋凉被惊醒了。然而于秋凉没有生气,毕竟跟宋词然传纸条比睡觉要有意思得多。
高三的学生有意思得很,周一至周五正常上课,他们本应认真听讲,但他们每天打瞌睡,每节课都倒下一大片,直把教室弄得像个停尸房;一到周末,他们却精神抖擞,恨不得化身齐天大圣,跑去大闹天宫。狭窄的教室里放不下如来佛,任课老师们又都不怎么管事,没有五指山的镇压,这群孙猴子一个个全疯了。玩手机的,睡觉的,扔纸团的,切橡皮的……无聊的人类能玩出什么花样,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出来。
相比之下,宋词然和于秋凉倒像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他们一刻也不停地低头写着,谁也没有在看手机。但是,只要走到他们课桌旁边,低下头仔细看看他们在写什么,就能发现这乖巧听话全部都是表面现象。他们之所以一刻也不停地在写字,是因为宋词然这周又不打算背政治知识点,他们在抓紧时间抄书。
哪怕抄书抄到手腕酸疼,这俩人也不肯放弃难得的聊八卦的机会。班主任的课在上午第一节,他上完课以后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学校,当看到班主任出了学校大门时,于秋凉终于舍得从窗台上爬下来。他从课桌里随便摸出一张卷子,翻了个面就是用来传纸条的草稿纸。这些卷子上的题目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不过它们好歹为他提供了不少废纸。高中三年之间于秋凉做过的卷子,摞起来可以堆满他卧室的窗台,他曾经粗略地算过,这些草稿纸一直用到他大学毕业,恐怕都还用不完。
宋词然博览群书,饱阅八卦,于秋凉猜测他或许听说过顾嘉的事。可于秋凉还没来得及先问,宋词然那边就传来一张纸条,上头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ldo;学校东边的十字路口撞死人了。&rdo;
&ldo;卧槽。&rdo;于秋凉小小地讶异了一下。他是从西边的那个十字路口过来的,如果他今天从东边走,岂不是能目睹血案现场?下雨天交通事故多发,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幸,丧生于车轮之下。
&ldo;是人的问题还是车的问题?&rdo;于秋凉把纸条传了回去。
&ldo;人闯红灯,不是车的问题,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处理。&rdo;宋词然在纸条上写,&ldo;开车的那个今天真是倒大霉,什么狗屎运气。&rdo;
于秋凉也觉得这开车的人很倒霉。他好好地开着车,也许是去加班,也许是出去买什么东西,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让他无辜受了牵连。方才对死者的同情,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于秋凉觉得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家伙,还是早点死了好。他忽然又感到自己有些冷血无情,并且有双重标准的嫌疑。学校的规则也是规则,不过他从来不觉得学校里的所有规则都应当被遵守。这大约是因为,他的行为只以法律作为标准,而学校的规定基本都与法律无关。
一所学校和一个国家之间的关系,真是耐人寻味。
跳过这段小插曲,于秋凉猛然想起自己起初是想打听什么。他正想落笔,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回头一瞟,顾嘉居然贴在窗外,隔着一层玻璃冷冷地看着他。学姐神出鬼没,着实吓人。于秋凉抖了抖,笔锋一转,居然和宋词然讨论起了学习。
顾嘉钻过窗玻璃,飘到了与宋词然隔了一个过道的座位上。那个位置属于班里的一名体育特长生,体育生经常不来补课,因此他的座位基本每个周末都空着。今天他也没来,这个位置刚好让给顾嘉,也方便了她监督于秋凉不逃课。
余夏生这老鬼简直多此一举!今天下雨,外面这么潮,谁还会想着出门去网吧!于秋凉心里暗骂,脸色也有点差,但他不好明说。
顾嘉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直盯着于秋凉看,今天她手里拿了一份杂志,但瞧那杂志的奇怪样子,好像不是人类世界的东西。鬼还有专门的杂志呢?于秋凉觉得新鲜,可宋词然挡在他眼前,他看不到杂志封面上写了什么。
既然顾嘉不盯着于秋凉,那他大可以继续在顾嘉眼皮子底下和别人八卦她。宋词然把纸条翻了一个面,狐疑地抬起头看向同桌,似乎在好奇他的话题为什么跳转得这样快,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从严肃的学术问题变成了校园故事会。
但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就算他知道的八卦再多,他也没法了解到这么久远的老故事啊。
&ldo;你怎么忽然想着打听她?&rdo;宋词然画了个费解的表情,于秋凉一看便知他不了解这件事,于是耸了耸肩,又换了一个话题。校园故事会变成了画展,两个人歪歪扭扭地画了不少图,而除了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他们画的都是什么。
第四节课都要下课了,雨还没停,不知道放学的时候是不是还在下雨。于秋凉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余夏生发了条短信,喊老鬼十一点五十准时到学校门口接人。他本以为很快就能等到余夏生的回复,可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对方也没回话,估计是还在睡懒觉,没看手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