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把杨礼放出来,没你们的事。&rdo;花斑狗冲过来,抓住朱长青的衣领子。
朱长青吁了口气,转着眼珠,瞅着鲁秃子说:&ldo;你们为他来呀,杨老弯给你们啥好了,我们弟兄饷都发不出来了,本想敲他一笔,既然鲁兄弟出面,就赏你们个脸。&rdo;说完用手指了指里屋,花斑狗冲进里屋。
杨礼正缩在炕角,裹着被子不停地哆嗦,他的大烟瘾犯了,鼻涕口水地流了一被子。花斑狗连人带被子一起把他抱了,转身走出门,看也没看朱长青一眼就走了出去。
老包也走了出去。
朱长青又笑一笑说:&ldo;鲁兄弟,山不转水转,大哥今天认栽了。&rdo;
鲁秃子听见外面远去的马蹄声,也笑了一下,一挥手把桌上的油灯打灭,一纵身跳上了桌子,又一抬脚踹开了窗子,早有人牵着马在外等候了。他骑上马,又朝天空放了两枪。他们冲出东北团驻地,跑在了河道里,才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和枪声。
老包一扬手把怀里抱着的那块充炸药包的石头扔到河套里,回身望了一眼东北团方向,冲鲁秃子说:&ldo;大哥,朱长青给咱们放礼炮呢。&rdo;
鲁秃子在马上举起枪,朝身后打了两枪,一打马的屁股说:&ldo;让他们忙活去吧。&rdo;
马快风疾。不一会儿马声枪声就消失了。
一行人在一个避风的河湾里停住脚,都跳下马来。鲁秃子掀开盖在犁上的被子,杨礼一骨碌从爬犁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抱住鲁秃子大腿,鼻涕眼泪地说:&ldo;大爷爷,我受不住了,给我口烟抽吧,朱长青害死人了。&rdo;
鲁秃子低下头,黑暗中借着黎明前的星光,看着一条瘦狗样的杨礼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他很快地想起了秀,想起了菊。他想杨老弯凭什么用菊的贞操换回连狗都不如的杨礼,他抬起脚把杨礼踹出去老远。杨礼昏死过去的身子在冰面上冲出去一程,又停住了。
&ldo;操他妈,还想抽两口,他咋想的呢,这狗日的。&rdo;花斑狗吐了一口唾液。
一行人回到小金沟时,天已经亮了。鲁秃子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了菊绿裤红袄站在院子里,她在向远方眺望。鲁秃子停住马,望着菊,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杨老弯看见了爬犁上要死不活的杨礼,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嚎啕着就哭开了。他拽过儿子,让儿子跪下给鲁秃子磕头。杨礼哭咧咧地说:&ldo;爹呀,儿遭老罪了,儿要死了。&rdo;
鲁秃子咬牙切齿地朝杨礼的头顶打了一枪,杨礼一屁股坐在地上,尿液热气蒸腾地顺着裤角流下来。
&ldo;回山。&rdo;鲁秃子一打马屁股,一行人风似地跑出小金沟。
走出屯口回望的时候,鲁秃子看见菊仍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他想起了远在奉天的秀。再次回身调转马头时,他在心里暗想:&ldo;下次该轮到杨雨田了。&rdo;他一想起杨雨田,浑身上下便不停地发抖,他恨不能把杨雨田老家伙生吞活剥了。
第9章
杨雨田那天中午正在堂屋里犯迷糊。他想睡却睡不着。自从得知张大帅被日本人炸死的消息,心里便乱糟糟的,杨么公刚走两天,他便数着指头,盼杨么公早些回来。他清楚杨么公去奉天杨宗也不会活过来,杨么公回来,哪怕带回杨宗的尸体,他的心也会踏实些,让他断了这份念想,以后的日子,只能听其自然了。
午饭过后,他让柳金娜服侍着吸了几口水烟,便挥挥手,打发柳金娜走了。自己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像鸡啄米似地打盹。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醒着,听头顶&ldo;嗖&rdo;的响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把刀扎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刀上还扎了封信。他怵然四处打量,才发现窗纸被捅破了一块,那里被风吹得&ldo;扑嗒扑嗒&rdo;直响,他顿时毫毛倒竖,僵僵地缓了半天神儿才颤颤抖抖地推开门,不清不白的阳光照在雪地上,竟有些晃眼,他看了半晌,竟没发现一个人影。他复又进屋的时候,真切地看见了那把插在桌上的刀。他哆嗦着手费了挺大的劲才把刀拔出来,他展开信的时候,差点坐在地上。鲁秃子找他算帐,那是迟早的事,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三日取你的人头。
没有落款,按了个血手印。他知道那是鲁秃子的手印。杨雨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尿急急的憋得难受。他后悔放走了管家杨么公,遇到事没人商量。他把那封信撕了,他从桌上拾起那把刀时,心里沉了一下,最后他还是握着那把刀从堂屋里走出来,走了一圈他看见几个扛枪的家丁在面前走过。他心里动了一下,他随着家丁院里院外走了一圈,心里宽敞了许多。他看见了四个墙脚高耸的炮楼子,他有些庆幸,父亲死后,他修建的院墙,院墙有一人多高,足有一米厚,别说枪,就是炮打在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他看见了炮楼,看见了院墙,沮丧的心境宽松了许多。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土坯垒成的院墙,院墙冰冷,坚实,他手扶院墙时,笑了一次。心想,鲁秃子你想要我的人头,没那么容易哩。杨雨田觉得不能这样等着死亡临近,他要有所行动。这么想了之后,朝正房走去。他就给朱长青写了封信,他总是给朱长青写信,每次朱长青总亲自带着队伍赶来,一直等到把鲁秃子的阴谋粉碎。他知道这次朱长青不会听他召唤了,可他还是写了封信,信中提到了张大帅被炸,却没有说一句有关杨宗的话,信的内容不卑不亢,亲昵中带着几分冷峻,归根结底的意思就是让朱长青带着队伍来小住几日。然后便差人奔往三叉河东北团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