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弯自知欠着菊。上次他狠下心来把菊送给鲁大,那时他就在心里说:&ldo;就当没有这个闺女,白养了她一回。&rdo;菊是抱养来的,他想到死也不能告诉菊,他怕日后菊和他杨家分心。没想到那晚鲁大要菊,他还是说了,他是跪着求菊的。菊先是哭,后来她听完杨老弯说出了自己起初的身世,菊便不哭了。杨老弯那一刻便知道,菊和他杨家的亲情断了。那一刻,他便不再把菊当成姑娘看了。
菊早就暗暗爱上了杨宗。杨宗不知道菊爱上了他。杨宗比菊大三岁,小时候的菊是在杨宗家度过的。那时的菊和秀一起上私塾,晚上就和秀住在一起。陈年老房里有老鼠,每到晚上,天棚上的老鼠便走出来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菊就害怕。秀不怕,秀早就睡着了。菊就抱着被找杨宗。杨宗自己睡,在外间。菊把被子放在杨宗身旁就说:&ldo;我怕老鼠。&rdo;杨宗说:&ldo;我抱你。&rdo;菊一钻进杨宗的怀里,便不再怕了,很快就睡着了。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菊总要去找杨宗。有回秀看见了,便刮她的鼻子说:&ldo;你和哥是两口子,不知羞。&rdo;菊就红了脸。
那时的菊,才十一二岁,可菊却天生地早熟。以后,她和杨宗挤在被窝里,仍是睡不着,听着睡熟的杨宗的喘气声,她心里便痒痒着,便多了些感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们都一天天长大。又过了一年,杨宗去奉天上学了。不久,她也回到了小金沟。那时,杨宗每年都从奉天回来几次。杨宗每次回来,她找借口来到大伯家看杨宗。杨宗先是唇长出了一层黑黑的茸毛,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变了。每次杨宗回来,都是变化着的,她每次看见杨宗,都有一个新的感觉。从那时起,她盼着杨宗早些回来,有时杨宗刚刚走,她便开始盼了。那时起,她发现已经爱上了杨宗。后来,杨宗当上了东北军。每次杨宗再回来,总是骑在马上,穿着军服,挎着枪,杨宗已完完全全是个男人了。那时,她再见到杨宗,只剩下脸红心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前一段,她曾听人说,杨宗被日本人炸死了,她背着人流了许多眼泪,还偷偷地绕到一个十字路口,烧了几回纸。但她不相信杨宗会死,她一直站在院子里的房山头等待着杨宗。那些日子,她只剩下了痴等。前几日她听说,杨宗没死,又回来了,她说不出有多激动,整晚上睡不着觉,她在等待着杨宗。
杨老弯见菊冷着脸对他,便冲杨宗说:&ldo;侄哇,我去让你婶整饭,晚上咱爷俩喝两盅。&rdo;
杨宗说:&ldo;去吧叔,我和菊说说话。&rdo;
杨老弯一走,菊眼圈就红了,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顷刻都涌了出来。
杨宗不知说什么,只说:&ldo;菊,你咋哩?&rdo;
菊就趴在炕上,使劲哭,哭了一气便立起身说:&ldo;你带我走吧。&rdo;
杨宗有些不解道:&ldo;外面有啥好?外面乱得很,你个姑娘也不方便。&rdo;
&ldo;秀能活,我也能活。&rdo;菊说。
杨宗苦笑了一下又道:&ldo;等日后太平了,哥在外面有了家,接你去住就是。&rdo;
菊听了,泪水又流下来,呜咽着哭得更加伤心委屈。
杨宗不知道菊在暗恋着他,连想也没想过。
那一晚,杨宗想回三叉河去住,不想就多喝了几杯,天色已晚,这么晚赶路他怕遇到朱长青那伙人,便在杨老弯家住下了。
夜半的时候,他被门声惊醒,他摸出了枕下的枪,喊了一声:&ldo;谁?&rdo;那人不答,冰冷的身子一头撞在他怀里。菊抽哽着,抱紧他。他一惊去推菊,菊死抱着他。他就说:&ldo;菊,半夜三更的,咋了?&rdo;
菊就说:&ldo;我喜欢你哩,你要了我吧。&rdo;
杨宗就大惊,费了挺大劲把菊推开,这才看清,菊只穿了内衣,哆嗦着身子伏在眼前。菊说:&ldo;你要了我吧。我要嫁给你。&rdo;
杨宗就说:&ldo;菊你胡说啥哩?&rdo;
菊说:&ldo;我不胡说,我喜欢你,你不带我走,你要了我也行。我还是干净的,那次胡子没要我,要了我你就看不见我哩。&rdo;
菊说完,便脱衣服,最后赤条条地站在了杨宗面前。
杨宗就颤了声道:&ldo;你是我妹哩,这哪行!&rdo;
菊说:&ldo;我不是你妹,我是被你叔抱养的。你不知道?&rdo;
&ldo;疯了,你真是疯了。&rdo;杨宗一边说,一边推扑过来的菊。菊抱紧杨宗就说:&ldo;你要我吧,不嫁你也行,我要给你生个孩子。&rdo;
杨宗一把推开菊。就打了菊两个耳光,低喝一声:&ldo;菊,你真是疯了。&rdo;
菊怔了一下,摇晃了一下身子,黑暗中她怔怔地瞅了一会儿杨宗,突然嚎啕着跑出了房门。
天还没亮,杨宗便牵过自己的马,向三叉河营地奔去。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奉天。
第18章
郑清明每天晚上睡觉前,总是要用床单把自己和柳金娜隔开。他无法接受柳金娜的到来。郑清明躺在炕上,嗅着被单那面柳金娜传过来的陌生女人气味,他的神经异常地清醒。月光映在雪地上,又清清白白地照在屋子里。郑清明这时就想起了灵枝。那时,在这样的晚上他有许多话要和灵枝说,说山上的红狐,说灵枝肚子里的孩子。他知道柳金娜也没睡着。红狐的叫声远远近近地传来,莫名的郑清明就有了说话的欲望。他似乎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对柳金娜说,他说到了自己祖上生活过的草原,说爷爷,说父亲,最后就说到了灵枝,还有那只红狐,他说到灵枝的死,便说不下去了。他听到了柳金娜在床那边传过来的啜泣声。他静静地听着那啜泣声,恍似是灵枝仍没有死。郑清明的心里有一缕温柔慢慢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