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任何猎物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当他举枪向其它猎物射击时,他一点也不兴奋,完全是为了生活。他打死的山鸡、野兔,他看也不看一眼,柳金娜和谢聋子却兴高采烈地把它们提在手上。
出现在他视线里野物没有一个能逃脱的。不到一上午,柳金娜和谢聋子已经背拿不动了。他让两个人回去,剩下的时间,他要独自去寻找红狐。他越过一座山,翻过了一座岭,仍没有发现红狐的踪影。&ldo;狗日的,你藏在哪里?&rdo;他在心里这么咒骂着。他轻车熟路地寻找到红狐栖身的老巢,那棵千年古树的洞穴,此时,那里已是狐去洞空,周围的雪地上,红狐的蹄印已经让雪覆盖了。那一瞬间,他有些茫然。他无力地蹲在山头上,望着这一方静悄悄的世界,回想到那逝去的日子,泪水便一点一滴地流下来。他落寞失神地走向野葱岭的窝棚里,呆在铺满树叶子的窝棚里,望着棚顶漏进的几许星光痴痴怔怔。
朱长青手下人,耐不住夜晚这山里的冷寂,便在谷底点了一堆堆火。火&ldo;哔哔剥剥&rdo;地燃着,众人便围了一堆,杀鸡烤肉地大嚼。间或在一两个窝棚里传来女人的嘶喊声,那是白天下山的人从屯子里弄回来的良家妇女,众人便排着号挨个享用。女人的喊声哑了,变换成了要死不活的呻吟,最后竟无了声息。火堆旁猜拳行令声,却一浪高过一浪。那声音一阵阵传来,郑清明听了心烦,便走出窝棚,寻了一个高处蹲下来,静静地去寻了远方眺望。夜晚的山里,四处朦胧不清,山的影子依稀地在远近伫着。柳金娜摸索着来到他身边,蹲下陪着他向远方静望。谢聋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三个人如同走进梦里。
朱长青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也蹲在郑清明面前,嘴里叼着烟袋,烟叶在锅子里明明灭灭地闪着。
&ldo;兄弟咋闷着,想家了?&rdo;朱长青满嘴酒气说:&ldo;山里的日子难熬,不乐呵乐呵咋行?&rdo;
&ldo;惯哩,啥乐不乐的。&rdo;郑清明瞅着朱长青眼前一明一灭的烟袋锅子说。
朱长青就望眼蹲在郑清明身后的柳金娜,眼睛便很有神采地在暗处眨眨说:&ldo;大妹子,过这日子不怕遭罪?&rdo;
&ldo;怕啥,这日子不也是人过的。&rdo;柳金娜抢白道。
朱长青就&ldo;嘿嘿&rdo;笑两声,拍一拍郑清明的肩道:&ldo;兄弟你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好媳妇。&rdo;
朱长青站起身时,狠狠地看了眼柳金娜,深一脚浅一脚趟着雪走了。
谢聋子就突然说:&ldo;我看他不是啥好货。&rdo;
两个人惊怔地去望谢聋子,谢聋子已经立起身,气哼哼地往窝棚里走去了。
夜里的时候,火堆熄了,喊叫声也弱了下去,郑清明对柳金娜说:&ldo;歇去吧。&rdo;两个便也向窝棚走去。
两个相拥着,躺在树叶子上就睡着了。郑清明刚刚睡去,便又听见了红狐的叫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很真切,他一惊,醒了。起风了,先是丝丝缕缕,最后就刮得满山呜咽了。模糊中他看见柳金娜钻在自己的怀里,他便抱紧她,用身体温暖着柳金娜,他想起了大金沟那间温暖的木格愣,还有红狐的啼呜声。他不知,此时是睡着,还是醒着了。
他又一次外出狩猎回来时,看见摆放在雪地上的那几具尸体。众人没有了平时嬉闹叫骂的气氛,都呆定地瞅了那几具尸首,满脸的沮丧。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步步向众人走去,他一直走到朱长青身边,朱长青黑着脸,&ldo;吧嗒吧嗒&rdo;拼命地啄着烟杆。朱长青看见了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平淡地道:&ldo;日本人来了,怕这野葱岭也呆不长咧。&rdo;
郑清明一时没有醒悟过来,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日本人。眼前躺在雪地上几个人的尸体已是冰冷了,那几个人身上中了数弹,血已经凝了,他们都一律惊愕地大睁了双眼,茫然地望着天空,似乎对自己的死很不理解。
众人一律都沉着脸和尸体对望着,恍似那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ldo;日本人断了咱们后路咧。&rdo;朱长青又装了一袋烟,似乎冲着众人说,也似乎说给自己。
那一刹那,郑清明似乎又听见红狐的啼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昏沉沉地向自己的窝棚里走去。
第23章
鲁大在郑清明木格楞前大叫一声之后,便蹲了下去。子弹从左眼窝进去,斜着又从牙帮骨里出来。
老包就说:&ldo;大哥,咋样?&rdo;
&ldo;瞎了,瞎了,操他妈我瞎了。&rdo;鲁大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雪地上摸,似乎左眼睛掉在了雪地上。
老包过来也摸,乱摸了一气,鲁大似乎清醒过来,骂一声:&ldo;郑清明,我要剥了你的皮。&rdo;说完便昏了过去。
众人胡乱地追了一气,便抬着鲁大回了老虎嘴。鲁大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他清醒过来就唱歌似地骂:&ldo;郑清明,我剥了你的皮,的,我剥了你。&rdo;
花斑狗不离鲁大左右,看着鲁大发青发灰的脸就安慰似地说:&ldo;大哥你疼吧?&rdo;鲁大不说话,冷汗顺着头发梢往下滴。花斑狗就又说:&ldo;大哥,你疼就叫吧。&rdo;鲁大一边骂一边把鸦片掰成块在嘴里&ldo;吧叽吧叽&rdo;地嚼。
一会儿的工夫,鲁大的脑袋就肿了一圈,血水滴滴嗒嗒顺着脸往下滚。鲁大只要清醒着就不住地骂。花斑狗也陪着鲁大一起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