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些碎银去买了头老驴车与旧衣赏,扮成收夜香的老汉,在车上待到天光将明时才驾车回了清水巷。
巷子里除了早起出摊的人,其他人家都还静悄悄的,程惜惜脸颊手都涂得黝黑,蜷缩在车前佝偻着身子,像极了走街窜巷收夜香的老汉。
车子吱吱呀呀的向前,最后停在了小院子的后角门处,她灵活的跳下车,借着车子的掩护打开角门进了屋。
空荡荡的屋子里东西一件未少,可是她只眼神一扫过去,便知道屋里有人来过,东西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程惜惜不敢再多呆,收拾了一些衣衫细软,踢了踢四脚朝天睡得香甜无比的程怜怜,低喝道:“走了。”
程怜怜呜咽一声,不情不愿的跟在了程惜惜身后,待到出了院子,见她手向驴车一指,它立即极有眼力的跳了进去。
车子经过陈婆婆院子时,她手用力一扬,一锭十两的纹银砸到了院中。
程惜惜未再停留,驾着车打算从西门直接出城,见到平时运送牲畜等的西门口排了长队,心里暗叫不好。
待要掉头从其他门出城,拉着缰绳的手刚一动又停了下来。
城门口不起眼角落里,和舫身着一袭靛蓝长衫背着手站在那里,在熙熙攘攘吵闹不堪的猪羊之中,像是在公堂上审案那般肃立。
程惜惜暗叹,能在这样脏乱的地方,仍如谪仙般遗世人独立,真不负他冠绝天下之名。
除了他,还有上次墓地见到的那个白衣男人,也摇着扇子陪在一旁,碧绿的扇坠摇来晃去,荡起的绿漪差点让程惜惜流口水。
“阿舫,这个破地方又脏又臭,你说一个小娘子怎么会从这种腌臜之地出城?”周泰不耐烦的拿着扇子一会捂鼻子,一会挥舞着赶飞到眼前来的绿头蝇。
“她肯定会乔装打扮出城,这里来往的人复杂,是混出城去的最好方法。”和舫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周泰,“是你自己硬要跟着来看热闹的。”
周泰收起扇子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看看程惜惜与你究竟谁更神通广大。”
和舫移开眼不理会他,眼神如鹰般锐利的盯着过往的车辆行人,突然他见到人群中有道白影一闪而过,他顿了一下,招来初一吩咐了几句。
“郎君,那条狗跑得不见踪影了。”初一去后很快就回来了,低头禀报道。
“那条狗跟它主子一样狡猾,它主子要逃必定要带上它,你们切莫掉以轻心,狗在附近主子也肯定在附近。”和舫冰冷的眼神扫过城门口,轻哼道:“除非她有本事从城墙下刨个狗洞钻出去。”
“我们的人一直守着巷子口,除了每天来送柴火收夜香的人,没有见到别的人进来。陈婆婆那里也仔细审问过,她一直哭诉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说程惜惜是好人,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是好心,更是一时糊涂。求我们千万别跟个小娘子计较。”初一认真的禀报昨晚的审问结果。
和舫神色更冷,想到那老婆子骗他从没有见过程惜惜,心里淤积的闷气越来越重,没曾想自己办案无数,居然连续几次看走眼,而且还被这样目不识丁的老婆子骗。
“老婆子是老骗子,程惜惜是小骗子,再加一个狗腿子,两人一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能在清水巷露出马脚让你们察觉,那早就抓住她了。”
和舫声音冰冷,初一站在一旁都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从没有见过郎君如此生气,陈婆婆虽然没事,但是程惜惜被抓住了肯定会很惨。
车子一点点前移,程惜惜的车也终于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手里拿着张画像,对着她喝道:“抬起头来。”
程惜惜见到那副画像,心里将和舫骂了十万八千遍。
王八蛋,我有这么丑么?
那副画像上她瘦瘦小小干干瘪瘪的,那双眼睛倒挺大,可是看起来油滑得像是地痞无赖。
骂归骂程惜惜还是听话的抬起头,官兵见她一脸麻点,嘴角还有个大大的痦子,眼睛更是红肿成了一条细线,只略微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指着后面的驴车说道:“里面运的什么,打开来看看。”
“夜香。”程惜惜点头哈腰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声音嘶哑,说了两个字就捂嘴咳了起来。
官兵见她咳得惊天动地,嫌弃的离远了些,去掀开驴车木桶盖子,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他忙捂住鼻子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快走快走。”
程惜惜又点头哈腰的上了车,驾着车一刻不停的往城外驶去,眼见即将出得城门,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爆喝:“拦住那辆驴车。”
和舫一直盯着官兵检查,待到夜香的臭味钻进他鼻尖,突地想到初一说巷子里只有倒夜香与送柴火的车辆来往,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出声阻拦,身形微动也追了上去。
程惜惜听到和舫的喊声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要不要这么惨啊,闻二娘子估计还没有找上门,要是她再找上门去,自己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千万不能被和舫抓住,她咬了咬唇,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回身双手猛地一推,夜香桶哐当滚下车。
顿时,粪水四下飞溅,黄黄绿绿的流淌了一地,臭不可闻的气味飘散在空中,饶是赶着猪羊的人也忍不住捂鼻躲避。
和舫见到粪水流到脚下,下意识的抬脚躲避,他抬眼望去,只见程惜惜嘴角那颗大痦子掉下来挂在了嘴皮上,忍不住眼睛闪了闪,大声道:“程惜惜,拒不归案,罪加一等,你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