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春归叫住了,春归小脸紧绷,皱着眉问他:“你管不管?”
“我是大齐的大将军,你说我管不管?”宴溪听到春归这样问他,多少有些生气。我与你之间,是我乌糟不堪,但那是我与你。你不该质疑我,作为大齐第一大将军,对大齐百姓的拳拳之心。
春归被他问的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管。”
“那不就结了?”宴溪把缰绳递给张士舟,让他帮忙牵着马,他与春归,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春归,我问你,今日你看见那个人,现在想想怕不怕?”宴溪非常怕,刚刚旺达说那人长了一双鹰眼之时,宴溪几乎不能呼吸。若是他痛下杀手,这会儿世上已没有春归这个人了。
“怕。”春归如实答他:“三年前就不该救他。”
宴溪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三年前你和薛郎中救他救的对,否则你们三年前就没命了。我要说的是眼下,世上这样险恶,你确定你要去走镖吗?”
春归听到走镖,要开口说话,被宴溪打断:“我知道你那日是敷衍我,你说的对,你去不去走镖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也知道你这几日在偷偷准备走镖的事。我要对你说的是,你眼下被人盯上了,阿婆、薛郎中、青烟还有旺达他们,都被人盯上了。你确定你还要去走镖吗?你若去了,跟这些人,恐怕就是诀别。”
春归仔细听他说话,他说的话都对,春归听进去了。
“你不仅不能去走镖,你每日,不许离开面铺和医馆。我会派人保护你和青烟,你们二人,夜里最好住在一起。你能听我一回吗?”宴溪看着春归,在等春归给他答复和保证,不是敷衍,而是真正的承诺。
“能。”春归点点头,他说的每一句都对,这件事她得听他的。
“嗯。”宴溪听她说能,知晓她这次不是哄骗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旺达他们的事,我不仅会管,还会管到底。我是大齐的大将军,这些年征战南北,如若不把百姓放在心里,我把脑袋放在刀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们穆家不出怂人。你放心。”宴溪说完,看了她一眼,从张士舟手中接过缰绳,却见张士舟跑了进去,跑到青烟面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青烟,你晚上与春归住一起,不许乱走。”说完转头就跑。
留下一脸茫然的青烟。
“走吧!”宴溪对张士舟说,二人向军营疾驰。
春归从未经历过这样热闹的中秋,这么些人围坐在一起,大家唱歌跳舞举杯,不去想以后,只在乎今夜,只在乎天上那弯圆月,为世上的团聚而圆。薛郎中举着杯突然哭出了声音,在无盐镇守了几十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这该死的世道。
春归和阿婆青烟靠在一起,阿婆今夜话很少。她满头的银发被月亮浸染了一层亮色,眼角有泪光闪动。
阿婆想起了那枚她当掉的镯子,那是这一世与那人最后的关联了。离别之时有想过,三年五载后兴许还能见面,怎知这一别就是一生呢?自己这一生,除了春归,什么都不剩了。阿婆捂着脸,哭出了声音。
就让这圆月在空中多挂一会儿,让这热泪温暖冰凉的夜晚。春归起身,为大家斟满了酒。
大概三更的时候,医馆响起了敲门声,春归起身去开门,是宴溪和张士舟。
“眼下方便与我父亲的故人说会儿话吗?”白日里宴溪问过春归,春归要他等他们吃完饭再来。宴溪和张士舟在军营忙到这个时辰,猜测他们已经吃完了。
春归敞开门让他们进来,把他们带到后院。大家还在喝酒聊天,宴溪进去后坐到了一旁。青烟轻声问张士舟:“你们吃了吗?”
张士舟摇了摇头:“在营地一直忙到这会儿,一整日没吃东西啦。”说完拍拍肚子:“你看,都瘪了。”
青烟被他逗笑了:“你坐着,我给你们拿些吃食。”
春归听到青烟这样说,明白青烟是顾着自己,不敢请他们上桌。单独拿吃食像怎么回事,又不是喂狗。
她起身加了两个小凳:“坐在这里吃吧!”
宴溪心里暖了一下,春归还是那个春归,心里像一团火,滚烫。
他坐到春归身旁,看着阿婆轻声唤了句:“阿婆,打扰了。”
阿婆始终忘不了宴溪不辞而别带给她和春归的伤痛,对宴溪点点头,沉默不语。宴溪心里十分难过,他无颜面对阿婆。当年阿婆和春归,把一整颗心捧出来放到他面前,是他辜负了。面前的筷子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也没脸拿起来。
“还不吃饭等什么呢!”春归突然开口呛他:“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杀西凉狗?”
这句娇喝穿过月色直达宴溪的心底,他的心砰的一声炸开了,是真的心动了。
他对春归,起初是包藏了色心的诱哄,离开她后是漫不经心的惦念,后来是想偿还的内疚,到了今日,终于是切切实实的心动。穆宴溪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了切切实实的心动。
只是这心动来的太晚了。
宴溪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撕好的叫花鸡。从前在山上,最爱吃阿婆做的叫花鸡,那时阿婆做好叫花鸡,会撕成三份,她自己极小的一份,春归中等大小的一份,宴溪最大的一份。阿婆的叫花鸡味道没变,还是那么好吃。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