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一杯水便托着茶盏送到了璎珞的面前,道:“母妃再喝些茶,一会子父王和太子哥哥便要来了,等出了门再想喝茶总是不大便当的。”
璎珞瞧着明明还年纪小小,却总表现的沉稳懂事的儿子,有些无奈,虽然欣慰于他的乖巧知礼,可总觉得曦哥儿少了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活泼调皮,大概做父母的对孩子都会这样患得患失的。
不过对儿子的体贴关心,璎珞却是受用的,接过茶盏来呷了一口,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发顶,道:“好孩子。”
晚姐儿在一旁听的又皱着鼻子冲曦哥儿哼了哼,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和脚步声,有丫鬟的声音在廊下传来。
“王爷回来了!”
璎珞闻言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依偎着的晚姐儿便小屁股一抬,跳下了床,唤了声“爹爹回来了”,声音没落,人已是一股风般冲了出去。
很快廊下便响起了晚姐儿的欢笑声以及秦严间或回应的低沉声音,璎珞笑着摇了摇头,略抬起身子来,望去正见外室光影一晃,屏风处依稀可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
秦严单臂抱了晚姐儿,大步流星很快就绕过了屏风,进屋后目光直直便落在了璎珞的身上,道:“今日可还好?”
他今日一早便进了宫,陪着皇帝进行各种祭祀朝拜活动,却是倒如今才得以归家。
而璎珞这一胎却不同于上次,害喜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头三个月时直被折腾的瘦了两圈不止,遭罪的紧,如今过了头三个月虽然是渐渐好了起来,可秦严却也心有余悸,人虽在外,却总惦记着怕璎珞在家又出了什么状况。
今日出门一天,回来后自然是要先问过妻子的。
璎珞望去,见他眸含关切,不觉心头一暖,尚未言语,倒是旁边曦哥儿先回话,道:“母妃今日一切安好,小弟弟在母妃的肚子里乖的紧,方才还和我们打招呼了,父王不必多虑。”
曦哥儿回话,璎珞索性又懒洋洋的依在了大迎枕上瞧着秦严出起了神来。
秦严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穿着紫红绣金线五福潘龙纹的亲王朝服,腰系石青蟒带,头戴紫金朝冠。外头披着一件玄色黑貂皮毛飞滚大氅,站在那里,背直肩宽,轩昂英气,气场强大的令人屏息。
秦严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偏时光好似在他的脸上没能留下任何痕迹,清隽无匹的容颜依旧,可年轻时面上不自觉的煞气却已被岁月打磨的消融了,唯剩下令人再难探究半分的如山从容和沉稳。若说相识时,他是一把开刃的刀,歃血锋芒,如今却早已是归鞘的剑,不动声色的锋利,却更加吸引人想要探究。
秦严将晚姐儿放下,自行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丢在了一边,抬眸迎上璎珞盈盈望过来,怎么瞧都带着些赞许和痴迷的目光,不觉心神一荡,连耳边晚姐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过耳不闻了。
他唇角轻勾了下,眸光一闪,也没听清晚姐儿又说了句什么便道:“好了,半个时辰后出门,晚姐儿和曦哥儿也都回去收拾下吧,好让你们母妃再歇息一会。”
晚姐儿明明问父王今日她可不可以到鼎胜门那边看杂耍,偏父王却回半个时辰后出门,晚姐儿不怎么满意,还想再问,衣袖却被曦哥儿给拉扯住,耳边响起曦哥儿的声音。
“孩儿告退。”
晚姐儿瞪向弟弟,却见曦哥儿朝她使了个眼色,晚姐儿本就是古灵精怪的,方才也就是贪玩没察觉,这会子再瞧父王,岂能看不出父王的全部心神已经都到了母亲的身上,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便也跟着曦哥儿溜了出去。
两人没了影,秦严已是坐在了璎珞旁边,伸手将璎珞给揽进了怀中,唇瓣轻勾着贴着她的脖颈从上往下的划过,到了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都是熟悉的暖香,不由舒服的轻叹了一声。
他叹出的气息直往胸口钻,璎珞轻笑着略挣了下,脸颊却浮起了一层红晕,推着秦严道:“孩子们面前你便这般没个正行,也不怕带坏了他们。”
两个孩子都古灵精怪的,惯会看人看事儿,方才莫名其妙地就都告了退,璎珞总觉得他们是瞧出了什么来,没来由的一阵臊,恼的在秦严腰间轻拧了一下。
“嗯……”秦严却是闷哼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捉住了璎珞作乱的手,肆意揉捏着她因孕事儿而变得更加绵软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瞥了璎珞一眼,道,“弟弟妹妹都要给他们生下来了,这会子再担心正行不正行的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些?”
说着他已是将手探入了璎珞的衣襟,从下摆灵活的游滑,贪恋的抚了起来,璎珞被他大掌揉弄的一阵心慌气短,禁不住挣起来,道:“莫闹了,马上孩子们就过来,该出门了。今日皇上身体可好些了?等会子可要到明凤楼上与民同乐?”
秦严也知道片刻孩子们就要换好衣裳过来等着出门,这会子实在不是夫妻亲热的时候,故而便略松了松拥着璎珞的手臂,略调整了下呼吸,掌心下移落到了璎珞鼓起的腹部上,道:“皇上今儿略好些,这会子该是已经起驾出宫了。”
乾丰帝流放期间到底是身子伤了根基,这一年来,大病小病不断,总也不见好,尤其是今年入冬后,愈发有些病体沉珂,缠绵病榻之态,安安作为太子,虽然还年幼,但乾丰帝大概也怕自己龙体坚持不住,已是早早让安安跟在身边听政议政,这一年来也让太子代替他主持了不少祭祀欢庆的活动。
今日说好的,乾丰帝若是龙体撑不住,还是由太子代其在明凤楼上与民同乐欢庆上元佳节,不过太子到底年幼,这些时日边境略有些不安定,若是这样重要的场合,乾丰帝都不出现,而是让太子代替,只怕边境要更加不稳。
边境一再起战事,秦严难免就要出征,故而璎珞听闻乾丰帝身体好些了,今日要参加欢庆活动,不觉便轻勾了勾唇角,道:“如此便好……”
“父王,母妃,可以出发了吗?!”
两人还说这话,外头便骤然响起了晚姐儿欢快的催促声,璎珞忙推了下秦严。待秦严揉了下额角,略显无奈的松开璎珞端坐起身,晚姐儿已是打头冲了进来,璎珞望去不觉眉头微挑。
只见小丫头上身穿着一件宝蓝色镶嵌火红狐狸毛滚边的小短袄,下套一件绣蝙蝠纹如意团花收腿缂丝裤,脚上蹬着一双黑绒面绣虎头鹿皮小朝靴,头上又扣着一顶貂毛暖帽,红蓝相间的衣裳交错辉映,让本就五官精致的小丫头愈发显得肌肤雪白,粉雕玉琢,好看是好看的紧,可却分明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
而且这一身衣裳璎珞记得,明明是先前楚衣阁的绣娘来送画册子时,璎珞专门从画册里头挑选出来给曦哥儿的,这会子怎却穿在了晚姐儿的身上?
这分明是晚姐儿调皮又抢夺了弟弟的衣裳,璎珞还记得两年前太皇太后寿辰时,晚姐儿便是这般欺负曦哥儿的。
那时候两个孩子的年纪小,还没单独收拾院子,都还住在皎月院的厢房中,一早的晚姐儿便抢了曦哥儿的穿戴,偏还硬生生逼着曦哥儿将她的一身裙子都穿戴上,装扮成她的模样,更是不准曦哥儿露出一点不满和破绽。
而曦哥儿从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少言的性子,结果两人一路装模作样的,等到了宫中太皇太后面前,这才被发现了端倪。曦哥儿小小男子汉被逼迫着一直装小丫头还装进了宫里去,委屈的直红眼圈,还被太皇太后抱着很是揉弄安慰了一番。
彼时两人年纪还小,曦哥儿尚且没有开蒙,不过惹得大家一场笑也便罢了,可如今曦哥儿已开蒙进学,晚姐儿若是再这般胡闹欺负弟弟却是不好的。
璎珞只当晚姐儿又顽劣,目光微沉,晚姐儿倒也精乖,眼见母妃的神情不对,忙几步跑了过来,拉了秦严的胳膊,笑着道:“父王,女儿专门让楚衣阁做了一套和弟弟一模一样的衣裳,父王快看看,晚姐儿和弟弟像是不像!”
她说着便板起了一张小脸来,故意装出和曦哥儿一般不拘言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