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和江南的一切冲突都不曾有过,她们还在一起吃饭,下班,逛街购物。此时,她想到了快一个月没见面的陆欣,约好了一起锻炼,自己却总是失约,而现在,和朋友一起健身这个简单的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这时,她最担心的是父母,最希望见到的,却是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朋友。
清晨的朝霞通过铁窗的fèng隙,温和地照耀在秦霜的瞳孔里。她顿时感到很刺眼,不自觉地掉下眼泪。
即便是这种温和的光,对于一个处于黑暗中的人而言,也很难以适应。
她想起了纪同。纪同眼中正义的光芒,像极了魏宇杰。那是她见过的几个警察中,眼神最自信,并且有着经过岁月所沉淀下来的光芒。看到纪同,秦霜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后的魏宇杰。
想到这里,她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虽然这里的警察秦霜不是全都认识,但至少这段时间也都认了个脸熟。但是纪同,她除了知道这个警察很特别,姓纪,其他便一无所知。不过,当秦霜反应过来这个更&ldo;高阶&rdo;的警察在韩峰被调离之后出现时,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张文仲的事情,她已从蓝宁口中听说。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轮到了自己。似乎当她凌晨时分从家里走出来那一瞬间,就注定了要被当做杀害江南的嫌疑犯。
老天若想让一个人初一死,没有人敢留她到十五。虽然目前秦霜的状况并没有那么凄惨,但对于前几个小时还躺在温暖被窝中的她而言,现在狱中冰冷的反差,着实令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人惊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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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骕刚挂下电话,敲门声便响起。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愣住了。面前这个男子他并没有见过。
&ldo;马队长,我叫蓝宁,是秦霜的朋友,听说她现在由您负责对吗?&rdo;
&ldo;原来你就是蓝宁啊!这件案子现在是纪同队长负责,他正让我找你呢,结果你自己过来了……来,快坐下。&rdo;马骕给蓝宁倒了杯水。
&ldo;那现在秦霜怎么样了?我能看她吗?&rdo;蓝宁没有理会眼前的水。
&ldo;你稍微等一下,纪队一会儿就过来。&rdo;马骕头也不抬地摆弄了几下手机,然后坐下了。
大概五分钟的沉默后,纪同推门而进。马骕和蓝宁条件反she地往门口看了一眼。
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最直接的。纪同能够屡破大案,离不开他那老鹰一般能看透人心的双眼。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蓝宁在回头之前,原地抖腿,和手指不安分敲桌子的姿态。动作幅度非常小,马骕正低头写东西,并没有注意到。纪同进门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蓝宁回头的速度比马骕快了零点一秒。
可别小看这零点一秒。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如心虚,警惕,或受过训练的情况下,大脑的反she弧会相对缩短。马骕是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居然比蓝宁这个普通人,甚至病患还慢了一些,那只能说明以上两点:蓝宁的心虚,或者是警惕。至少凭纪同对蓝宁现在的了解,他并没有可能受到过什么训练。
&ldo;蓝先生,你好。我是纪同,负责张文仲和江南这起案子。&rdo;纪同官方地与蓝宁握了握手。
&ldo;原来您就是纪队长。&rdo;蓝宁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回应。
纪同点头:&ldo;恩,刚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请坐。&rdo;纪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ldo;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们也正要找你。看得出来你很关心秦小姐。&rdo;
听闻关心二字,蓝宁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飘忽着,没有直视纪同的眼睛。
&ldo;你认识江南吗?&rdo;纪同将手中的照片亮了出来。
蓝宁的眼中并无一丝诧异:&ldo;我知道她,但是没说过话。只能说是认识吧。她原本和秦小姐关系还不错。至于后来为什么不好了,我想秦霜已经告诉你们了。&rdo;
看来,对于江南的死,蓝宁并无任何惋惜。仿佛他关心的只有秦霜。目的明确,看到照片上如此血腥的现场可以无动于衷,这不大符合常理。纪同心想。
照片上,江南歪七扭八地躺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周围布满血迹,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吃惊程度可见一斑。然而,眼神中却并无恐惧,应该是恐惧的情绪还未来得及出现,便已命丧黄泉。照片上可以看出尸身周围有几只昆虫,在两天的时间内已经把江南啃食得惨不忍睹。即便是照片上的现场,也足矣真实地反映出惨状。就算是不认识江南的人,也会多少有些反应。或恶心,或诧异,或恐惧,或惋惜。
而蓝宁,当真什么情绪都没有。
纪同继续盯着他:&ldo;那请问上周五的晚上,你是不是去康德广告公司接秦霜回家了?&rdo;
蓝宁点了点头:&ldo;我们本来约的是六点半一起去吃晚饭,但是她临时要加班做文案,一直到八点二十分左右才结束。所以我只能在等她的时候,自己在木屋串烧那里随便吃了点,然后给她打包好再去接她。&rdo;
&ldo;到家以后是几点?&rdo;纪同问。
蓝宁想了一下:&ldo;大概九点左右。然后我就回去了。我离她家不近不远,半个小时左右吧。只是我睡得没那么早,在外面溜达了一下才回去。到家的时候大概十点二十。&rdo;
纪同盯着他的双眼,毫无破绽。表情,完美。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因为蓝宁的回答太过滴水不漏了,没有普通市民该有的慌乱吗?他彻底颠覆了纪同对于&ldo;肿瘤病患&rdo;,和&ldo;普通市民&rdo;的理解。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纪同忽然觉得,如果此人做了警察,办案水平不会在自己之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可怕设想把纪同吓了一跳。
&ldo;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时间好像很自由。&rdo;纪同问道。
&ldo;纪队长是想说,我看起来游手好闲吧。&rdo;蓝宁笑了笑:&ldo;我的肾里长了一颗肿瘤,是张文仲帮我做的手术。最近复发了,所以这两年来没做任何工作。我从小身体就不好,爸妈是开餐馆的,以前在餐馆学过些手艺,这几年做过厨师。后来爸妈去世了,我的病没复发之前,一直在小南国端盘子。哦,今年给康德做过药品代言。&rdo;
马骕:&ldo;纪队,那个代言片网上还能搜到。&rdo;
纪同点了点头:&ldo;你星期五去接秦霜的时候,看见办公室里有江南或者其他人了吗?&rdo;
其实这些,在监控里都能查得到。因此蓝宁只管照实说就是。纪同也只是想拿了他的口供,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再去判断。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环节蓝宁忽然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表现。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了照片上。忽然,他的脸色变了,右手微微地握成了拳头。
纪同的心跳一下加快了。纵使蓝宁的表现再细微,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慌乱。
蓝宁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ldo;蓝先生?&rdo;纪同叫了他一声。
人在头脑混乱之时,说出的话往往不经思考,也最容易被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