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没错。」
尼科莱用指头来回摸着钞票,然后把那捆给了贾姬。「上面有古柯硷的粉尘。你摸出来了吗?有一半钞票在佛罗里达用过。我想,如果你试一下,就会发现粉尘的。」
贾姬用手指摸着钞票。她手里掂着那一万。她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受到诱惑了?」
尼科莱看了看她。「什么,把一捆放进我的口袋里?要是我拿了,我也得让你拿一捆,对吧?要不我们想拿多少就拿,反正没有收条。除了你我,没人知道这儿有多少钱。」他把那捆钱从她手中拿过来,丢进航空袋。「我在毒品贩子的家里看过桌上摆着更多的钱,都放在纸板箱里,收在存货的房间里。我看到过各种赃钱在周围摆着,我从来没经不起诱惑去拿上一些。你呢?」
贾姬说:「你在开玩笑。」
「不是的,我没开玩笑。」
「从欧代尔身上拔毛呢?」
「或者说从我身上。」尼科莱说:「我一做上记号,这五万就归管理局了。」
「既然我无时不受到监视,」贾姬说:「我怎么能拿出来一些呢?」
「这就是我要你明白的,你要是想试一下可就傻了。你把这五万放到你的购物袋里,等我检查谢伦妲的袋子时,我就要看到这么多。你还用『萨克斯』购物袋吗?」
「这次用『梅西』的。」
「为什么?」
「问欧代尔去。」
「我来不及了。」尼科莱说。
你带着五十万现金远走高飞时,该穿什么衣服呢?是穿着运动鞋,随随便便地走呢,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麦克斯考虑了一下,就穿上他的棕色毛葛西装,里面是蓝色的衬衫和一条海军领带。他的任务是在「梅西」二楼女装部的「安&iddot;克雷恩」展台附近守候,盯着贾姬在四点三十分左右从试衣室里走出来。不管有什么监视,他们都得按她的时间准时走开。然后他再走到一名售货员面前,告诉她,他太太觉得她忘了一个购物袋在某间试衣室里。里面有海滩用的毛巾。
他曾经从一本书里读过,一个果断的男人是孤独的,看来这话不错;这时四点刚过几分,他站在雷妮画廊的外面,腋下夹着一份报纸,往里看着绿色的绘画,没有雷妮的身影‐‐来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麦克斯?」
声音有点哀伤,也许是不安。雷妮在他身后,站在中央大厅的中间,手中扶着放在地上的那个餐厅打杂工的一幅绘画。
「是今天上午收到的,」雷妮说:「一个递送传票的司法人员送来的,像是法院传票。」
「就是那东西。」麦克斯说。
她扶着那幅巨大的油画,显得那么瘦小,对身边走过的买东西的人视而不见。这是她的一个特点,总是旁若无人:在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中间停下来和人说话,在公共场所的大门口和人聊天,站在停车场的通道上,不管后边有没有车等着开走。
「我很伤心失望,」雷妮说:「我还以为你会表现出更多的风度而不是让个陌生人通知我呢。结婚都二十七年了,麦克斯,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说:「你干嘛不过来一点,让开路呢?」买东西的人在看雷妮,然后转身娆过去,又回过头来瞥上她一眼。「来,我来帮你一把。」
雷妮走进她的画廊,她穿着一套阿拉伯式的肥肥大大的衣服,料子是一层褐色一层白色的,黑色的条纹从上到下。麦克斯跟着她往里走,停下来抓住迎面而来的玻璃门。他把油画放到里边,靠在中间的桌子上,等着听雷妮更多的唠叨。她的小脑袋上留着帽子式的发型,从阿拉伯袍服里露出来,眼睛化妆后很明亮。雷妮现在一心看油画了。
「我确定,拉尔夫&iddot;劳伦会买一幅,我跑了老远的路到他那儿去拉生意。我说:『挂点什么生气勃勃的东西,换下那些傻乎乎的英国马的照片。』」
「他们懂什么?」麦克斯说,出于某种原因,对她很同情。她现在看着他,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依然伤心失望。
「你该来找我的,麦克斯,告诉我你的打算。」
「我不是没来过,可是你在忙你的乳酪和饼干。」
「我在开幕那天卖掉了达维德的三幅油画。昨天又卖了一幅。」
他在想,哼,他们出事了,他们准出事了。但他嘴里没说什么。怎么开口呢?让她接受现实,然后走开。现在已经四点过十分了。
雷妮又在看画了,就是那幅甘蔗地,她脸上的表情很迷惘,或者说很空泛。她说:「我们有差别。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里没什么可以通融的,我有我的艺术。你有……我想是你的生意吧。」她这时又看着他了。「可我们也有过美好的时光,是吧,麦克斯?」
这话是不是来自一首歌词?
我们也有过美好的时光,是吗?
他竭力要想出一个具体的例子。起初是有一段时光,他简直没法把手从她身上移开,回想起来,她大概慢慢喜欢这样了。后来,他就放弃了想找话谈的欲望。可能也确实没什么美好的时光,整个这二十七年,不算分居的时间,至少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例子。分居的时间倒还不坏。那段时间有克瑞基特给他唱着乡村歌曲,在月色下听着克瑞基特歌唱度过的时光……说来有趣,他喜欢女侍。贾姬不同。既聪慧性欲又强烈,而且还是以一种不声不响、不慌不忙的方式‐‐在阳台上把手伸进他的裤子,把玻璃杯丢到外面,然后抓住他。他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厌倦。……他对雷妮说:「是啊,有那么些时光。」同时看到她的下巴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