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金丸自然是应该在李娘娘身上,但李娘娘现在却在微臣这里。”包拯瞧着八贤王关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找他询问证据的事儿有门儿,因此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奔主题。
“在你那儿?开封府?”看着包拯沉着冷静的样子,八贤王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李宸妃当年不是葬身于火场了么?以刘太后的手段,怎么可能有这种疏漏!
“王爷不要不相信微臣,听微臣细细道来。”虽然经历的是同一段事,但李宸妃讲的故事和陈林讲述的却不一样。
当年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产下一子,却被偷龙转凤,立时关进冷宫。由宠妃到冷宫废妃的差距是很大的,李宸妃当年身边也只剩下一个总管秦凤,带着他的小徒弟余忠守在身边。可是奴才们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对各宫跑过来刁难的嫔妃娘娘们,也只能看着李宸妃受尽屈辱。可那刘后身边的郭槐仍旧像是不解气一般,每每跑到冷宫作怪,不是暗自施刑,就是言语挑衅,生生得逼着李宸妃哭坏了眼睛。
就这么忍了六年,李宸妃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再也找不到当年三千宠爱的模样,而秦凤和余忠也好似成了宫里被忘记的人,有的时候连三餐都没有,最基本的饱腹都做不到。直到有一天,陈林带着新册封的太子进了冷宫,李宸妃那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眼前模糊一片,陈林也没有说明身份,但她就是能够确定那是自己的儿子,母子两人相对落泪,却谁都没有把话问出口。
就在李宸妃为能够早日解禁,得见自己亲儿向上天祈祷的时候,郭槐带着一批凶神恶煞之人来到了冷宫,他们拿着鸠酒、白绫非要逼着李宸妃选一个死法,让她再也无法出现在太子面前,更别提什么解禁了!
秦凤和余忠陪伴了李宸妃六年,自然是不忍心让堂堂的一个娘娘落到如此地步,死的不清不楚,于是两人合计,由余忠代替李宸妃上吊,秦凤将李宸妃送出宫去,以此来逃避狠毒的刘太后。就是那个在冷宫莫名其妙出现的洞,让秦凤能带着李宸妃偷渡出去,然后将她送到采办处,找了个有施恩于她的老嬷嬷将李宸妃送走。随后,他自己回到冷宫,用火把点着了主殿的帐幔,陪着余忠一起消失在人世间。
李宸妃躲在运送蔬菜的马车里,幸运的跟着老嬷嬷出了宫,由于害怕自己被牵连,老嬷嬷给了她几钱银子,等到了开封城外,就被赶了出来。
李宸妃身为贵女,虽然对外面的事物有所了解,但并不透彻,更何况她一个柔弱女子,受了惊吓又浑身是伤,更是无法在外面生存!拿着银子,她刚想去附近的包子摊买几个包子果腹,就被城外的一帮乞丐一哄而上,抢走了所有的银钱。
也许是老天不想让她这么卑微的死去吧,在她又饥又饿快要昏倒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开封寻亲的范宗华的父亲,瞧着奄奄一息的她,救了她一命。随后,李宸妃就跟着这个好心人一起回到了陈州。不过,她虽然成为了范宗华的养母,却和他父亲只是朋友之谊,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在其去世之后,一直倒料孩子到今日。
“那她没有来找过本王么?或者到禁宫门前问上一问?只要知道是她,知道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和皇兄,都不会不管不顾的!”听着李宸妃的遭遇,八贤王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无法想象,原本机灵活泼、娇生惯养的皇嫂是怎么坚持着活到现在的!那么多的苦,如果不是有一个儿子撑着,也许她早就放弃了吧?但是,她为何不像自己求助呢!就算皇兄再怎么冷心冷情,也不会让自己曾经的妃子落到这么个地步的!
“娘娘当然有找,只是王爷您清楚,您府上的门房和禁宫中的守卫,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当时李娘娘只是一个落魄的女子呢?就算是有人帮助,他们两人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介平民,同王爷和先皇是扯不上一点关系的!”对八贤王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包拯心里带了些蕴藉,也有一些可惜。老天就是这般的捉弄人,非要人受尽苦楚才能换得甘甜。瞧着八王爷如此反应,自己为李娘娘翻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唉,也是,平时我一向是深居简出,门房连朝廷大员都不会让进,更何况是当时被逼出宫去的皇嫂呢!”叹了口气,八贤王接受了包拯的说法,点了点头。“那你来找本王又是为何呢?皇嫂是想要回来,让本王为她作证么?”八贤王能作为一个王爷还深受皇帝的爱戴,那必须是头脑要跟得上的,所以连脑子都没转,他就清楚了包拯的来意。
“正是如此,李娘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所以想见见官家,顺便为当年的事情平反。”包拯拱手,一脸拜托的样子让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八贤王乐了出来,谁说包拯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他看这包希仁可是会求人情的紧呢!
“放心吧,本王是不会看见皇嫂流落在宫外的,但此事应徐徐图之,如果冒然的同官家说,唯恐生变。恰好今天是王妃的千秋,官家在前厅观赏歌舞,一会儿必来王妃的住处探望,本王到时让她探探口风,如何?”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说出的,八贤王觉得还是由他的王妃开口比较好。狄娘娘一向受官家的敬重,像对待生母一样孝顺,就算是哪里不对,他也不会一瞬间就发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就拜托王爷了。”再次起身拱手,包拯看着微微笑的八贤王退出了亭子,回到宴会之上,准备让展昭去接柳长兴,三人一同回府。
但是,这边展昭奉了命令去陈林所在的宫殿却并没有见到柳长兴,他甚至偷偷的潜进了陈林的房间向他本人询问,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
“大概一刻钟前,咱家这里来了几个小太监帮忙打扫,柳捕快害怕被发现牵连到咱家,就拿走了一身太监服从后门走了。”
“劳烦总管,请问后门通向什么地方?”听着陈林的回答,展昭不由得有些心惊。长兴怎么这么胆大?竟然敢随便瞎跑?碰到有人,不会躲在房梁上么?功夫都白学了!但他这数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着急的问着陈林柳长兴可能去的地方。
“后面啊,是御花园。展护卫不用担心,今天是狄娘娘的寿辰,那里只有几个人当值,更何况,官家不出现,那里是不会有什么人往来的!只要柳捕快注意些方向,不深入到嫔妃们住的内宫就好。”陈林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着,没有展昭那么多担忧。虽然他只是见了柳长兴一面,但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妥贴劲儿,真心得他的喜欢。以他的眼光,想来那柳捕快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正应了陈林这老总管的猜测,柳长兴虽然碰到了几波路过的人,但都很巧妙的应对了过去,甚至还同小太监们套出了南清宫所在的方位。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当他低着脑袋从花丛中安静的朝着南清宫走的时候,一声短喝叫住了他。
“喂,前面那个小太监,你给咱家停下!”从身后飘来的声音好像儿童一样稚细,却没有童声的清脆,好像女人一样尖细,却没有女声的柔媚,这典型的公鸭嗓儿,带着戾气,听在柳长兴的耳朵里,在三伏的天气中,差点把他吓出了冷汗。
“公、公、公公……,您是在叫小的么?”捏着嗓子,柳长兴瞧着附近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只能回过头去,迎面就撞上了穿着一件紫罗袍上面绣着立蟒的家伙。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伴着明亮的月光,柳长兴依旧可以看出他穿戴的非同一般,至少得和皇上面前的总管陈林一样的品级。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咱家不叫你叫谁?今儿个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宫女儿们偏又迷糊,忘记带披风,咱家着急回去伺候太后,瞧见你这小东西,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去太后宫里找承御雨墨,让她赶紧将娘娘的披风带来,晚了的话小心治你的罪!”
这位公公说话的口气尖酸刻薄,吐字就像是急着下饺子一般,半分也不曾停歇。让还不适应他嗓音的柳长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听清,耳朵里只闪过他刚才说的雨墨二字,就怔住了。雨墨?难道是那个和陈林说话的雨墨?她是刘太后的人?
“你这小混蛋!脑子里想什么呢!连咱家的话都敢不听了!不知道咱家是谁么?”一脚把发呆的柳长兴踹翻在地,这位公公看他不回话,立即就怒火四起。他一脚一脚的踩在他身上,仗着自己品级大,柳长兴不敢还手,骂的是越来越难听,力气也越用越大。就在柳长兴终于忍不住,想要一把将他掀翻的时候,在身后的花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广袖宽身锦袍的男子,他一步步走了过来,腰间挂着用金线绣成的鱼袋,在银色月光的照射下,光华尽现。
“郭总管,就算是教训小太监也不用在这御花园里吧?今天可是狄娘娘的千秋,您这么做,难道是对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有何不满么?”将手里从宴会上拿出来的盛酒的玉瓶放在背后,男人慢慢的踱了过来,这话听在郭槐的耳里那是诛心之言,听在柳长兴的耳里则是救命良药。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人他是庞统。
“庞将军,您这话说得!咱家怎么敢对狄娘娘的千秋有不满?只是这小东西太过愚笨,咱家给他些教训而已。”瞧着是庞统,郭槐立刻收起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变得是谄媚不已。他弓着身,走到庞统的身旁,解释着自己刚才发火的原因。
“是么?不过,这小太监要教训还轮不到你。他是来找本将军的,如果你打发他去给太后娘娘取了披风,那可能本将军今天就见不到妹妹了!这拜见贵妃的机会是官家给的,你说本将军如果错过了的话,会怎么同官家说呢?要说是郭公公您打了人,害得我们兄妹不得见面么?”要说嚣张,庞统还真是没有刚才的郭槐张狂,可就这么淡淡的几句话,却把张狂的郭槐吓得后退了几步。
“不不不,庞将军,奴婢不知道这小太监是庞贵妃的人,要是知道,怎么也不敢动他啊!您先忙,奴婢就先走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奴婢给她老人家拿披风呢!”经不起这番猜度,郭槐恨不得马上就跑掉,再也看不到庞统这个可以在大宋朝可以横着走的男人。他吓的哆哆嗦嗦的,只能拿刘太后来做借口,以求庞统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放他回去。
“那今天的事本将军就不追究了。只是郭公公,为了您自己,最好也一并把此事忘记。本将军可不想后宫传言,说有人挑战了本将军的威信……”看到郭槐求饶,庞统没有忘记最后的威胁。这事对自己不算些什么,但是一旦被人耳口相传,对自己妹妹却算是个小小的麻烦。
“庞将军放心,奴婢记得、记得。”看着庞统点头,郭槐迅速的从柳长兴身边逃走,也不管什么方向不方向的问题了,赶快离开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瞧着郭槐走远,柳长兴这才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被踢痛的腿,拱手给庞统道谢。
“庞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被这郭槐给戳穿了!”装公公只是一时的计策,如果柳长兴真的跑到太后宫里,在那灯火通明的环境下,想要不被发现,除非众人眼睛瞎了!虽然他长得秀丽,声音也不如普通男子浑厚沙哑,但装太监这样的事儿,对柳长兴来讲,还是有些难了。
“不用谢我,你也是运气好,碰见我在这里喝酒!”晃了晃刚才放在身后的玉瓶,庞统对自己做了好事并不怎么在意。不过看着柳长兴感谢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做好人怎么也要收点利息,于是带着蛊惑的语气忽悠着这个刚刚逃脱大劫的小人儿。
“柳捕快,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你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可是内宫中珍藏了几十年的好酒,在外面可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