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她,也是如这样一般的黑夜,在那条漆黑的小巷中,无一人在身后撑着她。就算后来他陪伴她的那段时光里,她也是孤身一人。她背后是穷巷,面前是想要蹂躏她的社会惯混。对于她那样年纪的同龄人来说,已经是面临世界很大的黑暗了。可她未曾怕,只身一人赤手空拳在陌路血夜中安然无恙。阮清时十二岁以后就被阮晋琛一直放养在外,见识各种世道人心,阮清时见过许多人,见过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之人,也见过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之人,周围也不乏那种绵里藏针暗地里放狠招的人。可她就像死寂了的灰烬,没有了春风,无又生之能。却在深不见底黑暗里燃了自身,不窥半点天光,她自己就是天光。那一刻他心动了,与其说他被这个坚毅的小姑娘震撼到,其实他真的对她甘拜下风。他知晓她的狠与决绝,也知晓她的痛楚与弱点,她与他一样,是不会将自己的弱处显于人知,但也绝非会轻易让人掣肘,今日之事,要换做他三年前认识的代一琳,绝不会心甘情愿落入王琪的套,她就算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可今夜,王琪安然无恙,拉着她摆出一副好继母好女儿的模样,为了他,把自己伤成如此,他自知,从蓝溪镇出现他就是为了让她爱上他,娶她爱她护她,就算她是仇人的女儿,他也从未悔过,当年案件的真相迟早有一天他会揭开,代正宇也会罪有应得,受到法律的惩罚。如若那一日真的到来,我有信心她一定会选择他。可他怕啊,她也会为了不伤他,而选择离开。三年前。在高中校园里,夜上十点,多半会有一阵清脆的下自习铃声响彻着整个校园。三个年级的学生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学校门口涌去。零零散散的学生走出校门,大都会有家里人接,或步行,或开车。在人群中,有一个男生背着一只黑色的双肩书包,手里拿了本物理必修三,正徐步走向校门口,他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就那种青春年少,清澈纯粹的少年感。他没有像其他学生一般出了门便四处寻找来接自己的人,而是直接拐弯,走上回家的路。男生叫杨克楠,是怡城高中的高三学生。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高挑的男人在瞧见他的身影后,便跟了上去。那男人戴了只黑色鸭舌帽,黑衣黑裤黑靴子,从头到脚都是黑色。他与杨克楠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杨克楠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一个女孩,那女孩走在杨克楠前面,准确的说,是杨克楠跟着女孩,他跟着杨克楠。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杨克楠都一直在女孩身后两步,直到站停在红绿灯处,杨克楠才站到女孩身旁。女孩扎着高马尾,脸白白净净的,在未施粉黛的年纪,女孩子的粉嫩小脸是最可爱的,但她不着粉末,脸蛋却已经很惊艳了。她并非是那种浓艳的长相,是淡雅却不朴素,素冷之间露出的竟是倾国容颜,一顾,倾人心。秋日的微风掠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微微浮动,人前的车红明绿,灯光璀璨落进女孩眼眸,却未激起她一丝的波澜,她从头到尾似无风无雨的海面,平静非常。杨克楠看迷了眼。绿灯亮,路人行,当人海从身旁涌过,杨克楠才缓过神抬脚迈向马路。过了马路再到他住的清柯园西门还有一段路,人行道两边栽满了参天大树,路灯埋没在树影里,稀稀疏疏的光透过树叶缝隙撒落在地面,不似白昼的明亮,还添了几分幽暗郁闷。这条路因为不背靠商业街,所以走的人少。杨克楠前面也只有几个路人,正当他目光落在前方那个女孩身上时,身边一群骑着自行车的男生骑过,嘴里叽叽喳喳的叫喊着一些话语。他们都穿着怡城高中的校服,校服的链子没拉,敞开着,顺着微风,像是能把他们的校服吹成古时战将的战袍似的。他们停在了女孩前面。准确的说,是挡住了她的去路。“上车,我送你回家。”路已经全被他们用自行车横着堵住,女孩只能站在原地。她紧了紧背包,后退了半步,与一行男孩隔开了些距离。“不用了,让开。”她说话声音很轻却未掺半分软弱。他们大概有三五个人,只有一两个是背了书包的,其余几个就是一车一人,几个人身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要是不穿身上的校服,路人一看还真像是游手好闲,打打散架的混混。“这里这么黑,你就不怕被人绑架?”开口的算是一群学生团体的头,叫南建安,他成绩不好,来学校就是单纯混日子,混完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上车,我送你回去。”他头往自行车后座一引,说得干脆。南建安身后那几个跟着说:“南哥都好好的车不坐,偏要来骑个破车来送你回家,你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啊,代一琳。”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没有让他来送。”易琳斜了眼说话的人,他叫张扬。南建安身后的张扬见状:“是南哥太给你脸了是吧?”南建安转来怡城告知才一个多星期,老师安排座位便是易琳的前座,他自我介绍完走下讲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美人。“同学你好。”南建安跟易琳打了个招呼,对方头也没抬,他没馁没气,美人嘛,有点脾气是正常的,他用食指叩了两下她的桌面,才见女生将视线从书上缓缓移向他的手,他的脸。从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一刻,他沦陷了。自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都围着易琳转。可易琳呢?送花不要,给买零食不吃,体育课陪跑拒绝,考试前搬书更不领情,现在南建安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家,说要送她回去,她不肯,现在骑了自行车载她也拒绝,在张扬看来,女人就是矫情。就他南哥心软,偏偏看上这女的,这女的除了长着一张漂亮脸蛋,要啥啥不要,干啥啥不能,还能有啥好?“闭嘴。”南建安立马呵斥道,然后转头就对着易琳温声道:“上车,这里很黑,我就送到你门口。”“我说了不需要,我被不被绑架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她说得话语已不轻了,露着厌烦,“你的担心,大可不必。”张扬来气了:“代一琳你过分了啊,南哥刚转学过来的这一个星期,竟围着你转了,你还想咋样?!”说罢他就还想上前来直接把人拎上车。被人挡住了。杨克楠不知从什么方向冲出来,挡在易琳前面,“她说不需要你们送,天天上语文课,这都听不懂吗?!”“谁要你多管闲事!”张扬脸色露出轻视之意,他平日里是学校一些团体的小头头,自从上个星期南建安来了之后,南建安就把他‘招揽’了,张扬为了表达‘忠心’,比其余人看着更嚣张。“那你不是也在多管闲事?”杨克楠身高一米八比张扬高出那么一截,妥妥地俯视。张扬被他这样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怒火中烧又不能踮起脚尖把他比下去,那样更输面子,只能把着空有的架势:“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小子叫什么来着?”南建安刚转学过来一个多星期,班里的人都没认全,因为竟围着易琳转了,“也敢跟我抢人?”杨克楠没搭理,去拉着易琳手臂,可却抓了个空,被易琳本能的避让开了,他才转头看身后的人,没在意的说了声走吧,然后就像个大哥哥在前面给她开路。“站住,你当我好欺负啊?你到底哪冒出来的,我的女人你也敢碰。”他丢掉车,撸起了校服的袖子,直径向杨克楠走过去,直至撞到他胸膛,南建安练过几个月的跆拳道有些底子,杨克楠一时没站稳,连忙向后倒了几步。“就你这点身板,我都嫌出手,滚回家去,以后再敢管老子的事,看我找不找你麻烦。”后面一群几个人都在那笑话他,“就是个学习机器能懂什么。”“杨学霸你那读书的套路用来泡妞可不行啊,怎可能比得上南哥。”“赶紧滚吧。”杨克楠挺直身板,见势脱下书包,他是不可能退的,家里的教养也没让他丢下弱小的人自己逃跑。“哟,你还真想英雄救美了?”张扬见状,嗤笑了声。“南哥,你就让他见识见识自己有几斤几两。”“代一琳你看看,平常只知道学习的杨克楠为了你居然还想挑战南哥,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哟,你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而且让南哥送你回家,那南哥还能手下留情点,打得轻点。”张扬在一旁倒不嫌事情闹大,继续挑拨,等着易琳求饶。“杨克楠。”这不就来了嘛,听这声张扬内心一笑,果然女人就是那喜欢欲擒故纵那一套,都喜欢被男人抢来抢去。南建安听张扬在他身后叭叭了一堆,入了耳还真的以为易琳要按照张扬说的做了。“杨克楠,我的事不用你管。”张扬意料之中,就冲着杨克楠嘲讽的斥了个字:“滚。”南建安见状也把自己的衣袖放了下去,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走到易琳面前欲意她坐上车后座。易琳也正如他所想向他走来,正当南建安欣喜之时,易琳停在他面前两步,他有一米八的个,她抬起头仰视他,却给南建安一种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她道:“你要找他麻烦,我无所谓。”她说得清冷,小小年纪有了不该有的冷漠。“但,要是因为你自以为的我喜欢他,”易琳抬眸看向他,背后有风吹开,撩起她的马尾在右侧耳朵旁随意飘荡,她抬起脚向自行车后轮胎猛踹了一下,动作干净利落。南建安还没反应过来,车手柄就狠劲地擦过他的手掌心给他留下火辣辣地痛感,众人皆惊,耳中传来刺挠的砸地声音,自行车倒地,余易琳一句话,眼神冷冽,眼底铺了一层寒,“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我绝不罢休。夏季的夜晚伴着适人的微风,树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叶片摩梭声,路灯藏在绿荫里,透过叶隙散落着星星落落的光,铺了满路的星光大道,女孩踩着满地的星星,肩上跨着装了两三本书的淡蓝色书包,无畏风雨,也不畏除却星光之外的漆黑,一步一步,向黑暗处走去。喜欢清零一时()清零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