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发呆。」莫西亚生气地咕哝道。「而且别那样说这个地方!这话该受天谴。你知道关于这个的事吗?」他指向石墓。
辛金耸了耸肩。「我知道的事太多,一件件都混在一起了。让我想想。」
「为什么上面有把剑?」莫西亚指着刻在巫师名字下的图形。
「为什么不该有?」辛金打了个呵欠。
「一件黑暗工艺造的武器,应该出现在一个巫师的坟墓上吗?」莫西亚震惊地说着。「他并不是妖艺工匠,对吧?」
「艾敏的血啊,他们难道除了种马铃薯以外什么都没教过你吗?」辛金哼道。「他当然不是妖艺工匠。是狄康杜克,最高阶的巫术士。传说他要求在这里刻上一把剑。关于某个国王、某个魔法王国之类的,那里所有的桌子都是圆的,人们都穿着铁做的衣服跑去找什么杯子碟子。」
「噢,看在‐‐忘了这回事吧!」莫西亚气愤地说。
「我说的是实话。」辛金傲慢地说道。「那些杯子碟子有宗教意义。他们一直想要找齐一套。得了,你想整天都闷闷不乐地站在这里,还是一起去找点乐子?幻术师和塑形师正在大帐篷里练习。」
「我去。」莫西亚望向辛金指的方向。绚丽多彩的丝绸条幅自半空中悬下,在人群上面猎猎飞舞。他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诱人笑声、惊诧敬畏的抽气声,还有掌声。一想到很快就要看到的奇景,他的脉搏就加快了。然而,在他转身要离开墓地时,突然涌上一阵痛苦和遗憾。这里如此宁静,如此祥和……
「不知道那个魔法王国发生了什么事?」莫西亚喃喃低语,在准备离开时最后一次抚过温暖的大理石。
「总是会有事情在魔法王国里发生。」辛金漫不经心地说着,从空中抽出他的橘色丝巾沾了沾鼻子。「某个人醒来,然后那人做的梦就必须结束。」
幻术师聚集的空地上,一群群人在色彩明快的丝缎下来来往往。莫西亚从没想过能有那么多人同时挤在一个地方,他站在入口处,被人群吓住了。可是辛金像只羽毛艳丽的鸟儿一样到处窜来窜去,他伸手拉住朋友的手臂,把莫西亚带到场内,轻松穿越人群的模样让人吃惊。贴近这个人、旋过那个人,和另一个人擦身而过,辛金一边往人群前面去,还能一边悠哉地谈笑风生。
「借过,老兄。那是你的脚吗?我把它当成花椰菜了。你真该让塞尔达拉处理一下那些脚趾……只是路过,别烦我们。你喜欢这身衣裳吗?我叫它烂红李子。对,我知道这不是本人一贯的水准,不过我的朋友和我应该微服出行。但愿没人注意到我们。理查洛公爵!让我昏倒吧!进城来过节吗?我做过那种事吗?非常非常抱歉,老弟。肯定撞着你的手肘了。老实说酒渍会让你土气的袍子好看点,要是你不介意我说的话‐‐好吧……如果你没有幻听,让我过去。」辛金凭空抽出那条橘色丝巾。「我能让你干干净净的,老兄,就跟你妻子的名声一样。啊,你居然喝这种擦不掉的廉价白兰地是我的错吗?试着用柠檬水洗吧。公爵夫人的发型简直是奇景,对吧?啊,伯爵夫人!真迷人。这是你的特许护卫?我想我们没见过。在下辛金,为您效劳。伯爵夫人的亲戚?表哥?啊,当然啦,我早该知道的。你大概是我遇上的第十八个表哥了。我打赌,也是个能亲嘴的表哥。我真羡慕伯爵夫人的大家族……你在胡扯吧,亲爱的?我刚才还想着呢,伯爵夫人,真是碰巧,你所有的表亲都是男的,都有六尺高,都有这么漂亮的牙……」
人们转过头来,人们放声大笑,指指点点,有些人飘得更高一些或更低一些好看个清楚,许多人凑过来听这位爱挖苦人的年轻人话里带刺的品头论足。跟在辛金后面艰难前行的莫西亚觉得自己在灼热的尴尬和冰寒的恐惧之间摆荡不停。他拉住辛金的袖子是白费劲,辛金招呼两位伯爵和一位侯爵夫人的时候,都脱开了他的手;他小声提醒辛金应该「消失在人群中」也是白费劲,这只会刺激辛金做出更过分的事‐‐比如把衣服颜色变了五次「以甩掉追兵」。
莫西亚不安地四下张望,觉得随时都会看到杜克锡司的黑袍出现。但一群群着花戴羽、饰满珠宝的脑袋中,并没有任何黑色兜帽忽然冒出来。也没有合起的双手朝这片欢声笑语投下阴影。莫西亚渐渐地宽了心,甚至开始享受周围的乐趣,以为那些吓人的守望者觉得这样欢乐的人群没有看守的必要。
要是这位天真的农奴法师问过辛金的话,辛金肯定会告诉他:无处不在的杜克锡司也在这里,小心谨慎,不为人知地在监视监听着一切。只要有一丝波纹破坏节庆光彩诱人的缎面,他们眨眼间就会出现,瞬间将之抹除。三个大学生灌了太多香槟酒,开始唱起没品的下流小调。一道黑影闪现,就像一片云影掠过,然后几个学生就消失了,睡倒在醉乡。
一个剧团表演的节目略带讥讽地提起皇帝,自以为无伤大雅,却在中场时被清除掉了。手法熟练、动作迅速,观众毫无知觉地散去,以为这出戏已经演完了。某个扒手被发现、处罚、释放,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悄无声息,那个倒霉鬼还以为一切全是场恶梦,只不过他的双手现在被魔法变得比正常人大上五倍,这却是极为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