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为什么你要这样看着我?」沙里昂追问。「你欺骗了我!我现在知道了,已经知道了好几个月。告诉我真相!我有权知道!以艾敏之名。」触媒圣徒突然喊道。他坐直,震颤着伸出手。「我该知道真相!我差点就疯了!」
「镇定,祭司。」凡亚主教厉声说道。「没错,我欺骗了你。但我没有办法。我说谎,是因为我对艾敏讲过最坚决最有力的誓言,要守口如瓶,不得让任何人得知这桩可怕的秘密。但现在我要告诉你,让你明白情况的严重性,然后帮我们补救危机。」
沙里昂困惑不解地躺回枕上,目光依然没有从凡亚脸上移开。他不相信这个人。怎么能相信他?不过,就他所看到的情况,没有任何掩饰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欺瞒的迹象。他见到的只是一个垂垂老者,身宽体胖、脸色苍白、面颊松垂,一只圆胖的手紧张地沿着木椅的扶手爬来爬去。
凡亚主教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很久以前,在可怕的钢铁战争结束的时候,辛姆哈伦大地上一片混乱。你知道这些,沙里昂。你读过那些历史。我不必赘述细节。就在那时,我们触媒圣徒意识到我们这一阶层有机会得到‐‐最终也的确得到了‐‐这个四分五裂的世界的控制权。我们能用自己的力量将这个崩散的世界联合在一起。每个城邦都将在表面上继续行使自治权,但都必须处于我们的监控与指引之下。杜克锡司是我们的耳目,我们的手足。
「在这方面,我们成功了。从此得到了几百年的和平。直到现在为止。」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萨拉肯!那些蠢货!叛教的触媒圣徒四处布道,宣扬要摆脱自己教团的暴政!国王伙同掌握了黑暗工艺的妖艺工匠……」
沙里昂觉得自己羞愧得快烧起来了。这回轮到他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但他还是没有把目光从主教身上移开。
「通常。」凡亚挥了挥圆胖的手。「这并非是我们处理不了的事件。从前也曾有过这种骚乱,虽然没有这回严重,但我们依靠杜克锡司、狄康杜克这些战斗领域的法师,把这种事都处理好了。可这回……这回不一样。卷进了另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
凡亚再次闭口不言,他内心的挣扎表现在脸上,表现在全身的动作上。他皱着眉,手紧扣着椅子扶手,指节发白。「我要告诉你的话,沙里昂,并没有记录在历史之中。」
沙里昂紧张起来。
「为了能更好地统治世界,钢铁战争时期的触媒圣徒设法看到了未来。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向你描述那是怎么办到的。那是已经失传的技艺。也许‐‐」凡亚又一次叹息。「这样倒还好些。总之,那时候的主教和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贤者使用了那种强大的魔法,直接与艾敏接触。这魔法成功了,沙里昂。」凡亚敬畏地轻声说道。「主教得以看见未来。那是他无法预料,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未来。以下的话,是他对围在他身边的教团成员说的,使他们震惊不已。
「『在皇族的后裔中将会诞生一个完全没有法力,却能够幸存下来的人,当他再度面临死亡并幸存归来时,他的手中将掌握着世界的灭亡‐‐』」
这番话对沙里昂而言毫无意义。他就像是临睡前听到家族法师讲了一个故事一样。他瞧着主教,可主教再也没说什么,倒是专注地打量着沙里昂,等着这番话的冲击从他内心迸发,而不打算自外部给予他压力。主教清楚,只有那样才能营造最有力的效果。
确实如此。沙里昂明白的时候,就像身上中了一把剑,剑身刺进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灵魂。
皇族的后裔……完全没有法力……幸存……再度面临死亡……世界的灭亡……
「艾敏之名啊!」沙里昂噎住了。刺伤他的剑可能是某把铁剑,正吸榨着他的生命。「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他绝望地喊着。沙里昂心中突然跳出希望。他在说谎!他以前就骗过我……
但凡亚脸上没有任何欺骗的迹象。只有恐惧‐‐毫无掩饰、真真切切的恐惧。
沙里昂呻吟着。「我做了什么?」他苦苦哀叹。
「世间无事可悔!」凡亚急忙喝道,倾身攫住触媒圣徒的手。「把乔朗交出来!必须交出来!别管这是怎么发生的,但预言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生来就是活死人,但还活着。现在他有了黑暗之石‐‐这件由黑暗工艺造出的武器,最终将会毁灭我们的世界!」
沙里昂摇头。「我不知道。」他断断续续地哭喊着。「我不想……」
凡亚主教的脸被气成了难看的红色,挫败与怒火让他握紧了圆胖的手。「你这蠢货!」他愤怒地叫着,嗓子都破了。
就是现在,沙里昂惊恐地想着。现在他要把巫术士叫来了。我会告诉他们吗?我能背叛他吗,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
不过凡亚再次克制住自己,但他强忍怒火的样子很明显。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拳头,甚至还企图对触媒圣徒露出微笑,然而那种笑容更像是死人的僵笑。
「沙里昂。」他虚情假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年轻人,这是值得赞美的。爱护与帮助同伴是艾敏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我发誓,沙里昂,以圣者之名,以信念之名发誓,这个年轻人不会被处死。」主教通红的脸染上了别的色彩,泛出点点苍白。「事实上。」他喃喃低语着,用袖口擦去前额上的汗。「怎么能处死他?『再度死亡』。预言是这么说的。我们必须确保他活着。那才是我们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