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在说话,那位族老就不停点头,之后道:“正是如此!我们谢家身为四家之一,怎可乱了规矩礼法?彤姐儿,该向你大姐姐赔礼才是。”
谢亦彤扭头看了一眼那位胡子头发都白了的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吩咐她一个伯府小姐做事?难不成忘了去年痛哭流涕求着娘亲救他那个吃喝嫖赌闯出祸事孙子时候的样子了?
族老一噎,彤姐儿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看不起他?正要好好扯一扯规矩礼法,却见谢征板着一张脸,走进了大门。
谢亦彤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此时见到谢征的脸色不太好,忙笑着屈膝行礼。“父亲安。”
谢征冷哼了一声,越过她和行礼的秦姨娘,快步走了几步,进了主位,举起一杯酒来,环敬一圈,朗声道:“诸位族老族亲,今日中秋夜宴,还是要阖家欢乐的好。”说着,他仰起头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嘴角才带了笑意。
众人被这样一打岔,也纷纷回过神来,假装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一个个开始举杯,或是给谢征敬酒,或是举杯与身边之人谈论明月,不约而同地将秦姨娘母女和一身棉布衣裙的谢千羽忽略了。
谢千羽看秦姨娘尴尬地领着还想依依不饶的谢亦彤去了屏风另一边的女宾席面,自己也慢慢地跟上。
秦姨娘在族中女子面前,就没有在爷们面前那么拘束了,面色恹恹地让李嬷嬷指引谢千羽坐在众位小姐之首,自己坐在了主人家的位子。
秦姨娘虽然在京城贵妇中上不得台面,可在这些比她还上不得台面的族中女子中,还算有点自信,于是,主人家的面貌做了一些开场白之后,便招呼众人看歌舞,喝酒,赏月了。
谢千羽看着坐在身边一身华衣的谢亦彤,好看是好看,就是眉宇之间带着的刻薄让她足足降低了一个美丽程度。此时她正拿着蟹八件细致地剃着螃蟹,斜眼看到大姐看着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就压低声音凑过来道:“大姐,你好歹也是长女,就应该体谅弟妹,给我剃一个螃蟹吧。”她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是过分的要求。在她心里,足足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夸了个遍。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既让傻子给自己做丫鬟的活计,又能让大伙看到这个傻子连蟹八件都不会用。真实太聪明了!
谢千羽看着她,谢亦彤到底是傻还是欺压自己太久了?刚刚所有人都警告她,要尊重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她嘴角带了冷酷的笑意,忽然提高声音道:“四妹妹,你自有丫鬟,怎么叫我给你剃螃蟹?小小年纪,如此不尊敬长姐,莫不是谁教条的?”她的眼神看向那边一口酒呛到自己的秦姨娘,幽幽道:“秦姨娘,四妹妹长在你迎春院,还是要好好教她礼仪规矩才是。如今都是自家人,还不怕传出去。若是像之前赏花会那样的场合,四妹妹这般行径,只怕是要被人耻笑咱们昌宜伯府没有上下尊卑,嫡庶长幼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顿时场面就安静了,甚至连那边男宾席面都安静了,现场只有那舞姬还在盈盈舞蹈,丝竹之声悠扬婉转。
秦姨娘闭着眼睛,努力了半天,才将自己汹涌的怒意压下去,而是换上了和蔼的笑容,道:“羽姐儿别气,彤姐儿也是想多与你亲近,只是她年纪小,总是不得法。”言下之意是,这个大小姐实在是难以亲近,导致四小姐每次都找不到好法子与她亲近。
谢千羽像是才明白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别人解释。“我说呢,四妹妹怎么总是找茬,感情是这么回事。”又转身对已经气得快要猪肝色脸的谢亦彤道:“我也多想和妹妹亲近,今后妹妹常来我这里坐坐,我也可顺带给妹妹讲一讲世家大族的体统规矩。”
谢亦彤气得一下子摔了手里的小锤子,愤怒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谢亦彤,怪叫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讲规矩!”
谢千羽眼角眉梢的笑意不改,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道:“我是你的嫡长姐。”她将“嫡”字咬得极重。
谢亦彤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欺辱?气得一巴掌抬起来,重重落下去,嘴上道:“贱婢!”她最讨厌别人提及“嫡庶”二字。
谢千羽转了个圈,轻松躲过谢亦彤的巴掌,随后站起身来,淡淡道:“四妹妹,平日里便罢了,这么多人,你居然敢打我?”
闹成这样,那些族中女子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站起身来,想要劝架。秦姨娘只觉得脑子缺氧,这都什么情况?那边男宾席面上的人不能闯进来,也不乏伸着脑袋想要查看情况的人。
谢征彻底黑了脸,几步跨过屏风,朝着一群人都要拉不住的谢亦彤,一巴掌甩在其脸上,怒吼:“放肆!”
随即对秦姨娘道:“彤姐儿喝醉了,命人将她送回自己院子里去!”说着,瞪了一眼一直挑事的谢千羽一眼,道:“羽姐儿也喝醉了,一起送回去。”
秦姨娘看着满脸怒意根本压制不住的大爷,忙点头,命人将十分好说话,要回院子的谢千羽和被一巴掌打懵了的谢亦彤送走。心里七上八下,完了完了,这下大爷生气了。
平时都会折腾到半夜的谢府中秋夜宴,今年破天荒早早就散席了。
谢征去了迎春院,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去了曹姨娘的海棠院留宿。
谢千羽拿着扇子正在给铜盆里的炭火扇风的时候,听到风十三娘禀告此事,不由得笑了,对呀,怎么忘了,这府里可不只是秦姨娘一家,不是还有海棠院的曹姨娘和碧桃院的卫姨娘吗?再说了,还有几个只有名分,却没有生育的姨娘。秦姨娘只怕也不只是盯着自己这一个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