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对于谢明迁小小年纪能忍住脾气,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便对守门的两个婆子道:“大夫人听说秦姨娘不好,叫我带人来瞧瞧。”
那两个婆子忙让开,梁妈妈便带着早桉、雪松等十几个丫鬟婆子进了迎春院。
谢明迁看着梁妈妈嚣张的背影,暗自咬牙,迎春院不过暂时下风。祖母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凌霄园还能嚣张到几时!
当梁妈妈带着人进入屋子的时候,秦姨娘早就醒了,正趴在床上哭。那可是她辛苦十来年攒下的私房钱!居然就一把大火没了,没了!珍珠看梁妈妈进来了,吓了一跳,忙凑在秦姨娘耳边道:“梁妈妈来了。”
秦姨娘哭声猛地一顿,“呼”地坐起身子来,肿得像是核桃的眼睛死死盯着梁妈妈,可眼神里,到底带了惧意。她的脸颊还肿着,她忘不了昨夜梁妈妈的巴掌招呼在脸上的那种又疼又麻木的感觉。
梁妈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既然醒了,那便不用找大夫了。”说着,左右环顾一圈,道:“姨娘这些年手脚也太不干净了些。”她指着一些名贵的摆设,对身后的人道:“将咱们凌霄园的东西搬回去,一个姨娘,敢动主母的东西,待此事上报大爷之后,再做算计!”
她身后的十几个人便呼啦啦地开始行动。
秦姨娘尖叫一声,就要从床上下来,珍珠忙来搀扶,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秦姨娘哭了一夜,头晕脑胀,猛然起身,自然重心不稳,“噗通”一声,上半身就摔到了脚蹬之上。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谢明迁看到,他快步上前,搀扶起秦姨娘,转头就对梁妈妈等人怒吼:“反了天了,给我滚出去!”
梁妈妈笑道:“四少爷,我们所搬的这些,可都是大夫人嫁妆单子上的摆件。若是大少爷有疑问,咱们可去京兆尹府当堂对质,看看是否有错漏。”
一句话,将谢明迁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看着梁妈妈。
秦姨娘再次泪流满面,如今她双颊肿起,口不能言,只能含糊着叫唤。
当这些人出现在四小姐谢亦彤屋子里的时候,谢亦彤差点与众人厮打起来。可依旧抵不住会武的雪松和晚桐等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屋子里最昂贵的东西被清扫一空。
而曹姨娘得到消息之后,碍于昨夜和今日凌霄园的气势,不等梁妈妈带人去,就主动带着丫鬟婆子将从凌霄园偷来的东西又送回了凌霄园。
周嬷嬷虽然收了东西,却并没有让曹姨娘见到元氏,唬得曹姨娘心里惴惴不安,也只能回海棠院去。
凌霄园里,元氏坐在窗边,看着摆了几乎满屋子的东西,悠悠叹了口气,对周嬷嬷道:“物归原位吧。”便躺下,不再说话了。
周嬷嬷知道她累了,便不再与她说话,只是招呼众人禁声干活,众人有条不紊地将那一地的摆件有序地摆放回十年前它们存在的位置。这些人都是元氏陪嫁的老人,今天早上,周嬷嬷得了元氏的同意,将这些干了十年粗活的婆子们一个个恢复到当年的位置。这其中,自然有曾经服侍过元氏的大丫鬟,她们含着泪,将这些东西丝毫不差地回归原位。
白苏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微微一笑,对周嬷嬷道:“恭喜。”
周嬷嬷笑着道:“大夫人睡了半个时辰,想必也快醒了,白姑娘且坐坐,进些茶。”
她话音落,自然有人送上茶来。
白苏一边喝茶,一边笑着道:“羽姐儿呢?可是在和安嬷嬷学本事?”
周嬷嬷点头,笑着道:“羽姐儿最近迷上了插花,也亏了梅园的花多。”
白苏便放下茶碗,道:“既然大夫人睡着,我便先去找羽姐儿,待夫人醒了,嬷嬷再让人去唤我便是。”她今日是例行复诊,问脉的事情,不着急。
周嬷嬷笑着应了,又叫了玉兰陪着白苏,这才继续忙着眼前的一大摊子。
且说白苏从凌霄园出来,又问了玉兰几句元氏最近的饮食和身体情况,绕过结冰的湖水,再进了一个月亮门,便是梅园了。
今日已然是腊月十八,梅园里傲雪开放了不少梅花,红梅压雪,白梅胜雪,还有幽香飘远的腊梅,整个梅园都热闹得很。
白苏一边赏梅,一边顺着小路寻找剪梅的谢千羽,倒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梅园的一处朱漆赏梅亭里,她找到了正在品着香茗赏梅的谢千羽。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穿赭色长裙,外罩银鼠袄子的老妇人,正在拿着一支苍劲枝条的梅花,一边往白玉瓶里插,一边说着什么。
谢千羽身后站着的白灵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谢千羽便转过头来,看到了白苏,嘴角就含着笑意,朝着她点了点头。
白苏走进亭子,谢千羽便站起身来,对身旁安嬷嬷道:“这是给母亲诊脉的白姑娘。”又对白苏道:“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安嬷嬷。”
白苏忙给安嬷嬷行礼,嘴上笑道:“嬷嬷安好,羽姐儿常说安嬷嬷的本事大,眼光好。”
安嬷嬷也忙回礼,难得脸上带了笑意,道:“白姑娘少年得志,前途无限。”
谢千羽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安嬷嬷的性子,轻易不夸人的,怎么会对白苏青睐有加?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白姑娘,安嬷嬷正在说这插梅,你可要一起听一听?受益良多呢。”
白苏笑了,也坐了下来,道:“难得能听安嬷嬷说课,自然是要听的。”此时白灵捧了姜茶给她,她便抱着茶,双眼直勾勾盯着白玉瓶,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安嬷嬷便也坐下,拿起刚刚那枝苍劲枝条的梅花,接着刚刚的话,道:“插红梅定要选这种瓶口小的瓶子,颜色嘛,墨色最佳,铜色次之,白色再次之。”看着二人点头,便继续道:“梅枝以单枝最佳,多枝次之,杂别花再次之。”说着,便将手中红梅插进瓶里,继续道:“切忌不可中规中矩,枝头朝天。像这样使其倾斜,仿若依旧在枝头一般,便是最赏心悦目。若是腹有诗书,便可依照插好之后的意境,取个名字,更添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