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曹姨娘的海棠院,不由得有些迷茫。
曹姨娘哭得通红的眼眸看着他,激动道:“大爷可算是醒了,吓死婢子了。”
张妈妈端来茶水,谢征漱口之后,又喝了些新茶,这才在曹姨娘的搀扶之下,缓缓坐了起来,一边扶着额头,一面皱眉问:“我怎么在这里?”
曹姨娘压了压眼角的泪痕,道:“今日,大爷晕倒在迎春院了。迎春院新丧,怎能让大爷就在那里休息?这海棠院离得最近,大夫人便让人将大爷抬来了这里。”她又接过张妈妈递上的茶碗来,送到谢征嘴边,轻声道:“白姑娘给大爷诊过脉了,说是受了惊吓,两剂药便好,只是要好好休养,别乱了心思才是。”
谢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接过药碗,将那黑兮兮的药汤皱眉喝了下去。刚刚将碗递给曹姨娘,忽然想起元氏之前所说,玲珑攀咬曹姨娘的事情,不由得一顿,眼神幽冷地盯着眼前柔和恭顺的侍妾。
曹姨娘被这眼神盯着,神色便慌张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谢征的眼睛。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的安静,只能听到拔步床外的小火炉子上茶水开滚的声音。
半晌后,谢征微微闭起眼睛。曹氏胆小怕事,别说是下毒了,只怕是看到别人下毒,也会吓得腿肚子抽筋的。不会是她,不会。元氏不也说了吗?那叫玲珑的丫头状若疯癫,随口攀咬。
谢征睁开眼睛,刚要安抚一下这个吓得如受惊兔子一般的侍妾,便听窗外一阵喧闹,不由得烦躁起来,口气不善道:“怎么回事?”
张妈妈连忙跑出去查看,之后脸色不太好地回来,道:“大爷,四少爷醒了,说是曹姨娘毒害了他的母亲,他要冲进来报仇。”
谢征先是一愣,之后才反应上来张妈妈在说什么,不由得怒吼一声:“放肆!”这声音太大,吓得屋内包括曹姨娘在内,跪了一地的人。
而四少爷谢明迁在外面被四个婆子拦着,气得双眼泛红,偏偏浑身酸软,冲不进来,只能喊叫着,像是一个病弱中发怒的狮子。
谢征披着厚厚的斗篷从屋内气呼呼出来,便看到儿子双眼红光,疲软着身子,却要为母报仇的样子。不由得怒从中来,怒喝道:“逆子!你生母病重之时你在何处?你在温香暖玉里,你在浓酒罐子里!她死前就想见你一面,却不可得,如今你要做什么?”
谢明迁听着这话,心痛愧疚,身子更加无力,一下子跪在地上,脸上的泪便扑簌簌掉下来,是啊,娘亲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到。
谢征继续训斥道:“你姨娘是被丫鬟玲珑毒害,与这海棠院又有何干系?是非不分,不孝不明,你还是我谢征的儿子吗?”
谢明迁猛然抬头,看着父亲,不可置信道:“玲珑?她一个小小丫鬟,若不是背后有人主使,又如何敢弑主?那毒药价值不菲,她如何得来?”
谢征一呆,他倒是没有问是什么毒药。
谢明迁声音颤抖着大声道:“这毒药与年前我娘中毒如出一类,岂不是一个主使吗?父亲,我娘死得不堪,求父亲为她报仇啊!”他说得伤心,脸上更是泪如雨下,泪水滴落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他砰砰磕头,额头将那快要结冰的泪水用力砸进砖地里去。
谢征看着儿子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揪着疼。那是他的表妹,自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他能不闻不问吗?可曹氏胆小,怎么会是曹氏?他灵光一闪,难道是元氏?想到这里,他便不再信任妻子的调查结果,带着儿子一起去连夜审问玲珑。
一身是油渍的玲珑被冷水清洗之后,带到了谢征的书房。谢征本是要用元氏给的那几个小厮来审问,却被谢明迁阻止,只得用了昌明和昌盛。
经过一夜的审问,谢征和谢明迁都有些绝望,玲珑是真的疯了,又唱又跳,胡言乱语了一夜,他们几乎没有审问出任何东西。
海棠院。
曹姨娘摸着跳得太快的心跳,转头看着张妈妈,咬牙道:“竟然是秦氏先死了,谢亦彤却没事。”她本来的计划,是毒死谢亦彤,再让谢明迁再无可能有子嗣,好好让秦姨娘疼一疼,也感受一下她的丧子之痛。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
张妈妈劝道:“姨娘,毒药分量不好控制,玲珑手抖,只怕是在秦姨娘屋子里多放了些。如今秦姨娘死了,剩下两个孩子,还不是由着你搓圆捏扁?”
曹氏瞪了张妈妈一眼,道:“今日凌霄园的情形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这谢府里,哪里就是我说了算的?”
张妈妈叹了口气,道:“当初,是迎春院势大,如今凌霄园比之更为雷厉。今日凌霄园的一幕,大夫人是杀鸡儆猴,咱们今后行事,可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