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松不过三十岁,长得倒是十分方正,国字脸,留着胡子,只是那眼睛滴溜溜转,显得十分油滑。昌松此刻听了问话,知道眼前的就是世子妃,本是有些怕的,可想起云氏之前交代的话,便心一横,道:“不错,正是本官!”他只承认自己是昌松,却不接那账册的话。
谢千羽被逗笑了,昌松这是在提醒她,眼前跪着的可是朝廷命官,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可以提审的。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那里,表面淡定却身子微微发抖的昌松,点头道:“昌大人说的是,九品也是朝中官员。既然如此,那便移交王爷查办吧。”说着,她挥挥手,凌寒就要将人押走。
昌松显然没有想到谢千羽只是问了个名字就要将自己交给王爷,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忙道:“你想做什么?”
谢千羽看着明显有些慌乱的昌松,转眸想到比起自己只怕这位昌大人一定更怕王爷,心里自嘲笑笑,来了王府这样久了,没有收买到人心也就罢了,居然连怕她的人都没有,自己也是够愚蠢的了。她后背缓缓靠在椅背上,缓缓地翻看着手中的账册,幽幽道:“昌大人是朝廷命官,可以不回答我这个后宅妇人的问话,可我又十分想知道你昌大人为何烧账册。怎么办呢?我只好去找王爷代劳审问了。”
昌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凌寒一脚踹在屁股上,同时背后传来一声冷声催促:“快走!”眼看自己被一脚踹到大门口,再走一步就要出门去被送给康王,昌松有些慌了,大声道:“世子妃!”王爷是个杀伐决断,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军,自己这分量,只怕还不够他瞧上眼,一句话自己就能死无葬身之地。可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后宅妇人,比起面对康王,落在眼前女子手中,自己活着的概率更大些。只是,若是他知道身后那弱不禁风的女子手中损过多少条官员和皇族的人命,只怕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谢千羽看昌松上道,便叫了一声“凌寒”,意思是让她压着昌松回来。
昌松像小鸡仔一样被凌寒提着重重丢在地上。
谢千羽看着手中的账本,任由青楠问话。
青楠上前一步,站在离昌松不远的地方,厉声喝问:“你为何要烧毁账本?账本中有何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毁尸灭迹不成?”
昌松抬眸看了一眼长得越来越清秀的青楠,眼睛亮了亮,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忙又低下头来,哼哼唧唧说不出个整话来。
凌寒是个急性子,一脚踹在他后背上,怒道:“再不说就把你丢去粪坑!”上次去丢周氏的经历虽然让麒麟卫们有些心有余悸,有时候想起来都犯恶心。可看到周氏和那些土匪痛苦的样子后,凌寒认为,“丢粪坑”这绝对是一项对人类最残忍、最有打击性的惩罚。所以,凌寒这位冷冽气质的大美女现在威胁人的时候都是用“丢粪坑”这一招的。
昌松后背挨了重重一脚,耳边听着不太靠谱的威胁,只觉得又疼又气又好笑。
凌寒见他不但不招供,看表情倒是有些像是觉得自己在开玩笑,否则怎会带着微微的嘲笑?想到此处,凌寒不由得怒从心起,踩着昌松后背,双手拽着他胳膊,往后用力一扯。只听昌松一声痛呼,凌寒将手里的胳膊放下。那胳膊就像是被人抽了筋一般,在凌寒手中自由落体,以昌松的肩膀为中心,随意在空中摇晃,显然,是脱臼了。凌寒还不解气,拎起另外一条胳膊,如法炮制,也拽脱臼了。
刚刚守门那丫鬟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昌大人!”
昌松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只能发出呻吟之声。
凌寒依旧不解气,一脚踩在昌松肩头断骨处,冷声道:“老实点,否则把你丢粪坑!”
有了刚刚的一幕,昌松再也不觉得凌寒是与他开玩笑了,他惨叫着,不停点头,表示自己会说实话的。
青楠对早桉道:“将这丫鬟压去别处,免得他们串供。”
早桉也有这想法,于是捂着丫鬟的嘴,压着她走了。
青楠不屑地看着昌松脸色发白,满头冷汗的样子,扬声问:“为何烧毁账册?账册有什么猫腻?”
昌松声音不大,可这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十分清楚。“如今外面时局混乱,之前与王妃交好的云贵妃畏罪自尽,王妃也病倒了。我,我是怕殃及池鱼,这才烧毁账册,准备躲一躲。”
他一边说,曼娘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屋子里只有昌松的说话声和笔走龙蛇的“沙沙”声。
谢千羽正看到账册中上半年最大的一笔支出——世子大婚。修葺、装扮、宴席、聘礼等共花费三十余万两,另,珠宝玉器无数。
昌松还在声若蚊蝇地说话,“那账册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怕万一我跑了之后,这账册被王爷拿到,毕竟那册子里有些花销是王爷不知道的。”
凌寒又一脚踹在昌松身上,怒道:“胆子不小,竟然还敢耍滑头!”她拔下头上一支银发钗,一下子扎在昌松颈侧。刚刚那拙劣的借口,连她都能听出来是编造的,何况是世子妃?
颈侧这个穴道十分古怪,若是按压是酸痛,可若是扎入异物则是奇痒难忍。昌松两侧胳膊脱臼,无法动弹,自然不能自己拔出发钗,可又痒得浑身哆嗦,他怒瞪着谢千羽,一边哀嚎,一边嘴里不忘威胁谢千羽:“我是朝廷命官!你这是滥用私刑!”
昌松之前表现得十分小人,如今倒是显现出几分骨气来。可惜,这几分骨气很快就在巨痒之下快速磨没了。一盏茶之后,凌寒将发钗拔出,昌松几乎只剩下吸气的份。
待昌松稍稍缓过一些,凌寒便抓着钗子又要插入他颈侧。此刻的昌松看那银钗就像是见了鬼,吓得大叫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原地滚了一圈,之后大叫:“我说,我说!”
谢千羽这才抬起头来,瞧着这个一脸惊恐的男子,淡然缓慢道:“那便先说说我大婚的这笔账吧?是如何用了三十几万两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