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燕展,你试试。”
三皇子名叫燕展。除了他母亲珊妃,很少有人唤他名字。
那天,燕展坐在父皇的榻前空地,有夕阳余晖照在那里。而他席地而坐,任余晖洒在他身上。八月的天,很热。但是,燕展觉得很冷。
他吃了赵夫人的饭,觉得很温暖。她陪他安静坐着,待他吃完,便离开了。
燕展坐在盛大的夕阳余晖里,直到他们渐渐消散,改成黑夜的阴影涂在他的脸上、鬓发和衣裳褶子里。那些阴影成了他,他不后悔,但是有点难过。
忽而,他背后的皇帝大呼一声,似乎是梦中惊醒。
三皇子擦掉脸上冰冷的泪痕,站起来,服侍父亲。
皇帝这一觉醒来,精神很好很好,还叫太监弄了许多东西。他肚子本来就圆滚滚,这一下撑得快破了似的。
平日,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一定会提点,但今天李公公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好几回,终于还是一个字没有。
明晃晃的烛火里,皇帝坐在榻上,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满脸带笑,不知道想着什么。
三皇子则垂头坐在他床边。父子两人都无言。
皇帝说:“展儿,父皇首先是个皇帝,其次才是父亲。”
三皇子点头。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眼神呆滞看着烛火,他躺下去,望着空空的帐顶,说:“你我父子,我很高兴。”
这几日白天,皇帝虽昏睡着,但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是谁在他的枕边服侍汤药,是谁给他按摩身体。太子这几日也天天来看他,从东宫过来才几步,过来坐一会便又走了。
太子大概是怕他这个皇帝突然走了,他却不知道罢。皇帝脸上带着凉凉的笑,但人这一生,不也就这样过了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圆满。
三皇子看着他,还是点头:“父皇累了就歇歇罢。”
皇帝确实累了,他的脑子渐渐混沌。平躺在床上,双手合在腹部,闭上眼。
三皇子坐在他榻下,听着那慢慢消失的呼吸,还有他自己的呼吸,此起彼伏。那么轻,却又那么清晰。
李公公从外头进来,叫三皇子去歇息,三皇子挥手让他出去候着。
这最后的时光,他想要这样走完,因为他明知永远不能得到的东西,即将从这世上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