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日曜不一样,他不能没有夏绮。饭后,几人在客厅呆了一会,不过一刻钟,蒋曼容就和夏康健两?人为了看新?闻联播还是《甄嬛传》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夏康健妥协,老实巴交地将遥控器递给了蒋曼容,甚至还在一旁充当劳工,免费剥起了沙糖桔。周日曜也有样学样,拿了个?沙糖桔剥。他手指修长,指节宽大,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但很快指腹就染上了淡黄色。他剥得很认真,就连上面的橘络丝都扯得干干净。正在夏绮疑惑他剥那么干净做什?么之际,那一小颗圆润澄黄的橘子被塞到了夏绮手中。“你给我做什?么?”周日曜用纸巾擦了擦手,“你家好像有耙耳朵的传统。”“额所以呢?”“我提前?学习一下。”夏绮:“”夏绮白了周日曜一眼,没有搭腔,不过周日曜递过来的沙糖桔,她倒是照单全收。主?要还是因为沙糖桔真的太好吃了。剥着?剥着?,周日曜的眼神逐渐失焦。他看向侧面的窗户,因为室内温差,窗上凝结了薄薄一层水汽,室外的景象模糊,一明一暗。一旁的夏绮好奇,“你在看什?么?”“之前?的我。”“啊?”“有一年除夕,我在一个?车行里替人修车,每次回?家都会路过一片富人区,我隔着?朦胧的玻璃窗,壁炉火光透过玻璃,又?暖又?热,欢声笑语仿若耳畔,水汽越来越重,一切也越来越遥远。”而他低头看向自己?满是机油脏污不堪的双手,像是窥见了他的幸福的阴沟老鼠。即便是事业有成了,周日曜也很少“过年”,在美利坚的时候,朋友也叫他去过过圣诞,但他仍旧无法“合群”,因为越是这?样的日子,他心中的空荡更甚。别人都有家,而他只是一个?在街道流浪的游魂。夏绮一顿,突然觉得嘴里的橘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周日曜怎么这?么可怜兮兮的,跟只流浪的小脏狗似的。到底是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沉默了半晌,她将手里的一小瓣橘子塞进了周日曜嘴里。周日曜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唇上一凉,被塞了一瓣沙糖桔。他下意识了含进了嘴里,目光却一动不动的落在了夏绮身上。夏绮坐在沙发上,昏黄的灯光自然而下,照的她头顶毛茸茸的,鼻子小巧又?精致,像白瓷一样透净。安慰的话语却略显别扭,她的声音像年糕似的软软糯糯。“没事,你现在不是在我家吗,我暂时把我爸爸妈妈的爱分一小块给你好啦。”这?次不一样了。周日曜确信。有只手将他拉进了这?温暖明亮的室内,将她的幸福切了一块给他。口中的橘瓣被咬破,甘甜的汁水溢出,如雨水充沛旱地,还未到春天,绿意便盛了。周日曜想,大概是这?沙糖桔太甜了。第二天,蒋曼容一大早就偷溜着?出去打麻将了。夏绮下楼的时候,就瞧见夏康健搬个?小板凳在那里剥瓜子。夏绮问他剥这?个?干什?么,他阴阳怪气,“空巢老人还能干什?么?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呗。”说着?,他凌厉的视线扫向夏绮,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绮的穿着?打扮,“你不会也要出去吧?”夏绮清咳两?声,低下了头,“那个?妈妈让我带周日曜去附近逛逛。”夏康健顿时横眉竖眼,“不行!绝对?不行!”他孤单一个?人就算了,周日曜和夏绮也不能一起!因为自己?淋雨了,所以别人的伞也得撕烂。尽管夏康健极力反对?,但夏绮还是找机会混出去了,倒也不是她有多么想和周日曜出去玩,单纯就是在家里闷得慌,想要出去透透气,恰巧她也许久没有回?南菀了。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路上栽了不少腊梅树,富稠的香气阵阵。不知不觉当中,便走?到了南菀中学的附近。周日曜问要不要进去看看。夏绮说好。将近年关,学生基本上都已经?回?家了,零零稀稀的几个?老师还在校内。门口的保安叫住了两?人,“你们进去做什?么的?”夏绮:“去看老师的。”“不能直接进,你叫你们老师出来带你们进去吧。”夏绮也不确定老师还在不在,犹豫再三?,到底是拨通了历史老师的电话。幸运的是,她还真没回?家。历史老师高中的时候就很拼,一个?人当三?个?班的班主?任,还一边工作一边考上了研究生,这?个?时间还没回?家,其实也在夏绮的意料当中。老师很快就下来了,拉着?夏绮的手开始叙旧,“几年不见,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夏绮有些羞涩,“来得突然,也没能给老师您带点什?么。”历史老师摆摆手,满脸不在乎,“不用不用,我还用你们送什?么?你们有空来看看我就是最好的了。”说完,她的视线又?转移到一侧的周日曜身上,先是一愣,后面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周日曜吗?”周日曜点点头,“老师您好。”历史老师顿时咧开了嘴,虽然周日曜学的理科,但是她大一的时候带过他,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凡事一点就通,关键是每次的分数一考出来,她的脸上那是倍倍有面啊,历史组都羡慕得不行,后面周日曜去学了理科,她还是蛮遗憾的。只是历史老师锐利的眼神在周日曜和夏绮之间来回?流转,“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夏绮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恰好在门口碰上了。”周日曜:“还没。”夏绮:“”历史老师若有所思,看破不说破。真要在一起了,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自己?的历史课代表和当初最得意的学生在一起,而何况两?人瞧着?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她带着?两?人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路过艺术楼的时候,历史老师笑了笑,似是有些怀念道:“你们当初就是天天在这?个?小楼里画画,你瞧这?荣誉榜上还有你的名字呢。”艺术楼的外墙上贴了一面红色的荣誉榜,是历年较为出众的学生,顺着?央清国一路往下排,考上清美的夏绮俨然在荣誉榜单的第一梯队。周日曜瞧着?那块荣誉榜有些愣神,原来那个?时候的夏绮就很优秀了,只可惜的是,当时的自己?沉浸在经?济的窘迫当中,从未注意过她的存在。而夏绮的视线却从右侧的艺术楼转移到了前?方的教?学楼,“之前?我们要集训的时候,要搬画材,我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外走?,老师您就在那个?教?学楼的二楼喊我的名字,叫我加油画画。”当时的夏绮心神沉浸在没日没夜的晦涩不明的黑白素描画当中,画材很重,她一路都是拖着?走?的,拉了一会,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望去,便瞧见历史老师站在二楼的那方小窗里朝她挥手,那天的阳光很大,直愣愣地照进了她阴霾的高三?生活。老师说:“要好好画画啊。”夏绮嘴笨不会说话,只是干巴巴地“嗯”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历史老师的恩情,夏绮此生难忘。历史老师显然已经?不记得这?茬了,但也颇为感叹,“我们夏绮到底还是个?颇为重感情念旧的人。”周日曜出神良久,未曾说话。三?人又?去操场逛了两?圈,老师有事先行离开了。操场上空无一人,唯独正中央的红旗卷风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