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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2页）

青黛这才促狭笑着离去，依旧如碧落当日在宫中那般妥为照顾。

苻坚虽将她接来，却连着两日不曾来见她，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匆匆来到碧落房中，一眼看到她未及遮掩住的腹部，便皱了眉，屏退侍立宫女。

&ldo;碧落，产期临近了么？&rdo;

他径直发问。

碧落难堪地点了点头，低声道：&ldo;应该……快了吧？&rdo;

苻坚叹一声，在房中踱着，道：&ldo;这还……真不巧。&rdo;

碧落疑惑道：&ldo;父王，怎么了？&rdo;

苻坚迟疑片刻，坐到碧落跟前，低声道：&ldo;慕容小贼现在用的是围城打援的策略，大秦各方勤王援兵群龙无首，各自行动，不但救不了长安，反而白白地被逐一击破。朕不想坐以待毙，打算去陇地筹集兵马粮糙，到初冬时再回援长安。&rdo;

碧落一惊，脱口道：&ldo;那长安怎么办？何况从这里到陇地，需要经过姚苌控制的渭北地段，只怕很危险吧？&rdo;

&ldo;留在这里，一样危险！&rdo;

苻坚琥珀色的瞳仁说不出是黯淡还是明亮，怪异地透明着：&ldo;朕只带数百骑前往陇地，会留下五千精骑给你二哥，让他避贼锋芒，力求自保便成。他也是聪明人，应该……能吧？……慕容冲那小贼，哼，他想抓朕，没那么容易！&rdo;

碧落如若半身浸入冰水之中，刹那明白苻坚用意。

慕容冲紧咬长安不放的最大原因，便是想擒杀苻坚，最好是生擒到他，将当年的羞辱百倍千倍地奉还，以此洗涮自己所曾承受的屈辱。苻坚看穿他的用心，以他为君二十八年的尊严，只怕宁死也不愿落到慕容冲手中，便宁可冒险出行陇地一试了。

可长安……

苻坚第二子太子苻宏，虽然颇有几分才干，又如何能与苻坚相比？

苻坚困守长安尚几度岌岌可危，苻宏又有什么能耐在大敌环伺中坚守到初冬？

许久，碧落才艰难开口：&ldo;父王召我入宫，原想我一起随行陇地么？&rdo;

苻坚点头道：&ldo;此去陇地，必经五将山。朕打算去那里瞧瞧……瞧瞧你的母亲。哎，可怜你这孩子，大约也一点也记不起她了吧？朕真想带了你一起去。&rdo;

碧落沉默片刻，答道：&ldo;若是安定些，我让杨定陪我去一次吧！现在……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等杨定回来。&rdo;

&ldo;你要等……杨定回来……&rdo;

苻坚好象有点冷，居然哆嗦了一下，半晌才低了头，避开碧落的眼睛，轻声道：&ldo;好罢，横竖你现在没法远行，就呆在宫里吧！杨定……那孩子又玲珑，又聪明，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会没事的……&rdo;

他猛地立起身来，道：&ldo;你……你好好养着吧！朕明日便要离开长安了，去瞧瞧他们收拾好了没有……&rdo;

碧落应了，送了他出去，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带了几分仓皇般疾速消失，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重。

为什么她觉得苻坚的决定，很不明智？出走陇地，可能遇到姚苌拦截，羊入虎口；可困守长安，同样会束手就擒……

还有杨定，杨定怎么还不回来？

他又玲珑，又聪明，或者知道怎样走出如今的困境吧？

第二日，碧落和太子苻宏等人送苻坚一行人出了皇宫，隔了好远，都能看到南阳公主苻宝儿、始平公主苻锦儿探出马车的车厢，忧伤而不甘地冲皇宫的方向凝望。

苻坚到底舍不得伴了大半辈子的张夫人，将她和她所出的苻宝儿、苻铣，还有失了母亲的苻锦儿一起带在了身边。

此去山遥水远，沿路险阻，与他同生共死的人，到底不是年少时那雾中花般的云不言，而是踏踏实实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张夫人。

碧落怅惘地想着，再不知此后再见是何时，甚至……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回到紫宸宫时，她正觉走得乏了，要去歇息片刻时，青黛忽然冲了过来，一脸惊慌，叫道：&ldo;公主，天王……天王真的逃离长安了？&rdo;

碧落一怔，忙打起精神来，强笑道：&ldo;去搬救兵而已，谁敢动摇人心，说天王逃奔？待我禀了太子殿下，割了他舌头去！&rdo;

青黛连连摇手，道：&ldo;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得谣传，杨将军出了事，天王才对继续困守长安失了信心。如今天王果然走了，难道……难道杨将军被擒一事是真的？&rdo;

&ldo;你……你说什么？&rdo;

恋香衾蝶乱鸾孤晚风急（四）〖实体结局篇〗

碧落失声高呼，眼前青黛俊秀的面庞一忽而放大，一忽而缩小，狰狞得有些不真实，让她不由伸出手去，揪紧青黛的前襟，尖厉道：&ldo;你说，你说杨定怎么了？出事？被擒？&rdo;

青黛眼见碧落神色大变，也惊慌起来，叫道：&ldo;我也是听说啊！听说慕容冲特别忌惮杨将军，所以慕容冲以自己为饵，牺牲了不少西燕兵马，将杨将军和他的骑兵引入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马坑中……杨将军被生擒了……公主，公主，你说，杨将军杀了那么多鲜卑人，慕容冲会饶过他么？慕容冲会饶过他么？公主！公主……&rdo;

杨定，杨定……

一阵阵的昏黑之中，碧落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往下坠，眼前的人影树影却开始往上飘，仿若要融入那阴郁暗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