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lt;阿沅gt;
&esp;&esp;“祖父是世人公认的国器大儒。先帝在时对其诸多倚重,曾盛赞有云,‘锐志匡时,宏才赞理,公忠任事,王佐之臣’。他一生教导过两位太子,历经永正、元德、昭元三朝,辅佐了萧家三位帝王,不曾有一日去位。
&esp;&esp;家国天下,兴衰成败,人与世事的际遇仿佛尽数写入了那颗罗盘一样精准的头脑中。他凭一己之力掌舵着偌大的宗族,在看不见的土壤深处,埋下一条须节繁茂的血脉。
&esp;&esp;以祖父为根基的树脉在最靠近宫墙的地方恣意生长,数十年的时间足矣变得荫如华盖,甚至可以攀在碧色的瓦上,觑一觑墙里的风光。
&esp;&esp;园林中正值春色如许,唯有一处寂寂无音——那是一方无人问津的净土,土质丰沃,环绕有溪洲,只因尚未生出草木,引不来莺鸟留步。
&esp;&esp;他旁观侧望许多年,想了又想,运作罗盘仔细堪验。最终选在一个好时节,隔水掷下了一颗种子。
&esp;&esp;沅有芷草,澧生芳兰。
&esp;&esp;我便是这般来到的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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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温沅入宫前,太傅曾问她,
&esp;&esp;“坤厚载物,取象于地。此卦含弘光大,安于常则贞,是以吉也。既此,你当如何处之?”
&esp;&esp;她沉思片刻,以的平庸传记,从而改写为一场传奇。
&esp;&esp;温沅入宫一年后,终于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esp;&esp;前朝外殿,后宫内闱,从来都不是割裂分治的。乾为天,坤为地,阴必从阳,理固宜然。
&esp;&esp;只不过坤卦尚有一爻曰:龙战于野。朱甍碧瓦,兰宫桂殿,这巍巍的四方宝阙赫然是靖后的掌中之物。
&esp;&esp;她把这个结论偷偷讲给母亲听,得到后者一记翻白。
&esp;&esp;母亲不以为然,“靖后是后宫之主,乾以下,自然是唯坤位尊。她在宫里只手遮天,还不是仗着圣上对她予取予求,爱得没有章法了。不过,”她颇有些得意,“倘若太子荣登大宝,即便是靖后也要屈尊让位。”
&esp;&esp;温太太话音一转,又抚掌喜笑颜开,“也亏如此,不然储君之位还不知落到谁的头上呢。说她命好,两朝的嫡长子皆出自她的肚子,换个人坐于谁有碍,于她都无妨;说她命不好,哼哼,兄终弟及这等乱了礼法纲常的规矩,圣上做且做了,总归是他的天下。换到女人身上,这笔风流债,后世可怎么看”
&esp;&esp;温沅急忙捂住母亲的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心都跳到了喉咙口,骇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阿母,你胡言乱语,要让祖父知道,非狠狠禁你的足不成。”
&esp;&esp;温太太是个心眼儿大如斗的妇人,喜怒哀乐摆在脸上,一条舌头连着心,想到什么说什么,由此生出不少口业。温太傅唯恐她在外捅破天,几乎隔绝了温家内宅和东宫往来,此番事出有因,行前反复对其耳提面命,嘱咐她“话不可对二人言矣”。饶是深知她祸从口出的习性,老练如温太傅,若听见今日一席话,必定勃然大怒,指着父亲的鼻子逼他休妻出门。
&esp;&esp;祖父是压在温氏所有族人身上的一座五指山。母亲见她变了脸色,登时后悔,啪啪拍了两下嘴巴子,这才想起今日前来的要事。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张了张口,被女儿的眼神一乜,不情愿地瘪瘪嘴,凑到她耳边吹了一股气,
&esp;&esp;“你这儿,还没动静么?”
&esp;&esp;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温夫人很快泄了劲,未留意到温沅眼中一闪即逝的难堪,兀自歪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谈起家长里短,议起澧娘的婚事。
&esp;&esp;末了,独角戏唱得口干舌燥,温夫人也失了兴趣,喝干一壶茶,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esp;&esp;温沅送她到殿外,说了好些嘱咐,扭头却见母亲仰起脖子垫着脚,似是朝着长秋宫的方向眺望,当下也随着她的视线一道看去。
&esp;&esp;“当真不用过宫请安?”
&esp;&esp;温夫人这么些年里出入内廷的次数并不多,也正因这屈指可数的机会,让她对靖后的好奇递次渐长。不怪温夫人如此,放眼整个京城,能走进长秋宫里、拜谒皇后真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esp;&esp;温沅一手搀着母亲的臂弯,耐心解惑道,“母后不见外人,她极少出门。镇日不是在书房抄写经卷,就是在静宁殿礼佛。每隔半月长秋宫里会递出一卷佛经,交由捧经宫侍奉至多宝寺塔,”说着指了指东南方位一座孤伶伶从树后露出半截的楼阁式塔。
&esp;&esp;温夫人唷了一声,“宫里何时修了座塔?那你呢?你不见?太子也不见?”
&esp;&esp;谈及萧允,温沅心头一跳,飞快地蹙了蹙眉。
&esp;&esp;“无论是太子还是珩皇子,她都很少见。我上一回被宣昭进殿,还是半年前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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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lt;长生gt;
&esp;&esp;“耳朵和眼睛是如此愚昧可怕,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去听不去看,试图作为一个沉默的哑巴,一个蒙昧的瞎子活着。言语是利刃,眼神是毒药。我将自己放逐于一处离岸的孤岛上,因此得以避开一场场锥心蚀骨的屠杀。
&esp;&esp;当万物在我眼中没有了形态,只剩一团团代表了身份的色彩,我便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esp;&esp;有红的花,绿的树,蓝的天,还有金色的王权和黑白的日夜。所以人的心就像季节,在缓慢循环的喜怒哀乐中出生老去,会因一滴露水绽放,也会为了一场风雨凋谢,周而复始,经年不却。
&esp;&esp;直到珩出生的那一天。
&esp;&esp;我作为这个王朝的皇子,长子,嫡子的命运迎来了惨烈的终结。
&esp;&esp;春光是明媚凛冽的箭,它破空而来,如雨倾泻,推倒城墙,冲垮堤坝,避世的小岛摇摇欲坠,眼看要就此坍塌。且在那时,弥漫在眼前的云翳空尽,我走上前,看见了一座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