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客人目瞪口呆:“都说这位先生清新不俗,非寻常相士可比。却是这样的不俗!”
&esp;&esp;人群中有人笑:“他是个装把式的假仙,自然清新。看相算命可不是下馆子,尝个奇巧鲜儿,千古流传下的学问,哪容得瞎诌。”
&esp;&esp;甄仁美经年累月被追债,锻炼出了胆识气概,挺身就套,向人群中嘲讽的方向一瞥,强撑门面,哈哈长笑:“老夫料定此去必无祸事,却是转危为福,方才同尔等一行。当下何必断言?且看结果!”
&esp;&esp;围观人议论纷纷,嘲讽之人又拖长音道:“先生这辈子没上戏台,倒是可惜。”
&esp;&esp;正请甄仁美算卦的那位土豪倒有几分被唬住,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人阔也不在乎仨瓜俩枣,仍掏出卦钱,又添上些许,递给差役。
&esp;&esp;众目睽睽下,差役哪里敢收:“他是被发了文书追捕的,进牢都得住单间儿哩。这钱我们容他拿,他也暂时没处花,员外找个地方替他捐了积德吧。”
&esp;&esp;甄仁美凝视土豪,微微眯起双目:“老夫与员外有缘,将此卦送你,无需卦资。”又深沉一点头,“员外必荣华五代,富贵一生。”被衙役挟着转身离去。
&esp;&esp;众人目送其背影,倒多是钦佩。
&esp;&esp;差役们也觉得甄仁美有些架势。兼众人皆知江淮知府柳知是位大清官,素被人赞颂仁爱,又是柳相爷之子,他点名要的人,全须全尾送去为上,所以甄仁美住在苏州府衙门的小单间里,有吃有喝,也没遭罪。甚至有衙役让他画过几张像,批过八字。
&esp;&esp;待柳知官船到了苏州,甄仁美即刻被送到船上。
&esp;&esp;几天后,柳知的官船抵达明州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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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柳知领江淮重地,官高明州知州两阶。明州府衙而今七零八落,竟凑不出合适的迎接排场,幸亏督帅府衙门再度伸出援手,揽下接迎事宜,连接柳知的官轿都是从帅府抬出来的。
&esp;&esp;前去迎接柳知的人中就有桂淳。
&esp;&esp;而今他讲述此段,十分谨慎,斟酌词句赞颂。
&esp;&esp;“只恨卑职是个老粗,讲不出先柳府君万之一二的风采气度……卑职生在京师,后来南下在军中,再回京内,托大说一句,大人物也见过不少,但比得上府君的,真是数来都不用五根手指。”
&esp;&esp;冀实见过柳知,颔首一同赞美。
&esp;&esp;穆集、巩乡长和常村正附和仰慕。
&esp;&esp;桂淳心道,他们必然当我为了拍小柳断丞马屁,巴结柳家人才这般说,哪知道我半个字的谎都没扯,这样的人物,真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难见着的。
&esp;&esp;他回忆当时情形,他们去接柳知,心情实有些复杂。他自从军起就在程帅帐下,程帅是跟着先怀王一同打出来的,但众所周知,这位柳府君的爹柳老太傅一向与怀王不太对付,屡屡向先帝进言削怀王的兵权,程柏也连带着挨过削。
&esp;&esp;当年在桂淳看来,朝廷把柳老头的儿子派到明州,显然是所谓均衡之术。程帅亲自写信向柳大人知会案情等等乃正常公务。甄画师被迅速拿到,这位柳大人确实有才能手段。日后就如此这般公事公办呗。柳大人归州府衙门接待,待他到了,程帅出面跟他吃个饭,客气客气,而后桥归桥路归路,双方各派一两个人,偶尔碰一下,想来案子很快能破,也不用碰太久,之后事全归衙门,他们只管明州城和百姓们的安全就成。
&esp;&esp;怎料程帅竟主动要去接柳知,他一提,州府衙门连客套都不多客套几句,立刻欢天喜地把球塞过来。如桂淳这样的小兵都觉得大帅的胸怀着实太广阔,赛过整片大海。
&esp;&esp;程柏看出他们不情不愿的,教训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位小柳大人乃当世一流的人品,与怀王殿下甚有交情,不敬说一句,跟他爹老柳大人完全不一样,你们见了就晓得。”
&esp;&esp;由是桂淳与一众亲兵站在岸边迎接柳知时,见一位身着红色官服的人在众人簇拥中下船,不禁暗暗凝神,用挑剔的目光细细打量。
&esp;&esp;他而今仍记得,初只远远看到身形时,便心中一动,不得不暗道,不愧世家出身,相爷之子。待再走近些,看清面目,他这大老爷们儿都眼前内心瞬间空了一空,待缓过神,满心唯有赞叹,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什么词句形容比喻,只剩一句——世上竟有如此人物!
&esp;&esp;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人家怎么就恁会长呢?!
&esp;&esp;而今再回忆,桂淳仍觉得,他当下尚找不出和说书必要用到。」
&esp;&esp;张屏眨眨眼:「为什么?」
&esp;&esp;那人再一揉他头顶:「为了让你接着听,继续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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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桂淳道,当日,史都尉和巩乡长做了同样的推断。
&esp;&esp;“莫非凶手觉得洪氏好吃懒做?将她丢在鲜果店门口,是讥讽她爱吃果脯甜食,浪费钱财人工?但她是富家女子,吃的都是一般人吃得起的东西,并非龙肝凤髓。寻常人谁没有个喜好,譬如我们大老爷们爱喝口酒。她花自己的嫁妆,还请上家人,赏了下仆。没有支使过别人,给人添乱,我若是店家,她天天这么买,高兴还来不及,便是有人酸她两句,不至于起杀人的恨吧。”
&esp;&esp;程柏冷冷道:“连个小媳妇吃点零嘴儿都动上大恨,这人得多不像样。”
&esp;&esp;史都尉又道:“不过,譬如那个刚拿住的婆子,就很匪夷所思,她只害了一位女子,这人害了五个。白先生他们书里也讲过,此类恶徒,已不算人了,不能拿人的心肠猜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