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夷吓得几乎元神出窍,哪里还记得自己承诺过姬少殷保守秘密,将姬少殷和苏剑翘对峙开始,到他们在偃师宗的遭遇一起和盘托出。
夏侯俨似乎对她在幻境中的遭遇格外有兴趣,翻来覆去地问了好几遍,等到实在问不出什么别的来,方才颔首:“好。”
沈留夷跪坐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抽噎着道:“掌门师伯,弟子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放弟子离开了么?”
夏侯俨干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也和神情一样空洞:“我只说留你一条性命,从未说过会放你出去。”
说罢捏了个诀,沈留夷只听一阵“喀拉喀拉”的声响,几条玄铁链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手脚。
沈留夷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恐慌道:“师伯为何如此……”
夏侯俨答非所问:“你是下一代羲和传人的人选?”
这件事阖宗上下都一清二楚,沈留夷不知他为何明知故问,她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夏侯俨闻言不置一词,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那空洞洞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无限的失望和苍凉。
沈留夷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就在这时,她忽然收到了姬少殷的传音咒。
她不敢便接,颤抖着道:“是……是小师兄传音……”
夏侯俨道:“说你在回宗门的路上。”
他虽然没说若是露馅会如何,但沈留夷从他的语气中也听得出来,若是让姬少殷发现,她就可以不用活了。
她咽了口唾沫,接通了传音,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道:“小师兄,你的伤势好些了么?”
姬少殷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沈留夷道:“我也没事,师伯派人送我回宗门,已经快出沙碛了。”
姬少殷对她的不告而别有些意外,转念一想,经过幻境之事,她此时最不想见的大约就是自己,便没有深究,只道:“你一路小心。”
沈留夷道:“小师兄也保重。”
断开传音,她不禁有些担心姬少殷,鼓起勇气想问一问,但对上夏侯俨冰冷的眼神,便把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夏侯俨道:“以后再接到姬少殷的传音,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留夷顺从地点点头。
夏侯俨道了声“很好”,鲛珠的冷光随即熄灭,沈留夷只听头顶上的暗门“吱嘎”打开,片刻后,又“砰”一声合上,周遭复归寂静。
黑暗如有实质,包裹着她,挤压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轻轻动了下手脚,玄铁链便哗啦啦作响,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墙上,链子很短,她连腿脚都伸不直,也不能打坐运功,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她脚背上爬过去,她吓地尖叫了一声,瑟缩到墙根,筛糠似地颤抖。
她几乎有些后悔从偃师宗逃出来,至少那间地下宫室宽敞明亮,有软榻,有被褥,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妖人便可确保无虞,她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妖人呢?
可是眼下悔不当初已经来不及了,她抱着膝盖埋头痛哭起来。
……
随着十艘战船陆陆续续飞到赤地附近的沙碛中,魔域的战事仿佛火里添了沸油,愈烧愈烈,战火一直蔓延了大半个魔域。
短短十来日,夏侯俨带来的战船折损了三艘,修士伤亡惨重,有不少人被看不见的傀儡丝缠上,忽然对着自己的同伴刀剑相向。
不过傀儡军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与傀儡人相比,活人灵活机变,修士们的阵法变化多端,这些都不是傀儡人可以比的。
双方僵持不下,修士们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结成战阵,阵中或火光冲天,或冰凌四射,或飞沙走石,时不时有鲜血飞溅,将滚烫白沙染成赤色,一群群白蝶在鲜血间飞舞,被火舌卷入成为黑灰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