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道:“此毒产自西域,中土没有。正是因为此怪毒,我杀人无数,被他人误以为妖魔,”他顿了一顿,“其实我也的确与妖魔无异,可我平生的抱负未曾实现,又不甘心就此了却一生,只能越陷越深了。”
灯光摇曳,把鬼面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一晃一晃的,但那鬼面人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尹兰问道:“平生的抱负?是什么?”
鬼面人叹息道:“哎,我希望看到大宋还有复兴的一天。”
尹兰默默地说道:“又是大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便问道:“你究竟是谁?”
鬼面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尹兰此刻冷静下来,见他不肯回答,便不再问了,过了一会忽然又想起陆崖,便问道:“崖哥哥真的死了吗?别骗我。”
鬼面人道:“你信我的还是不信我的?”
尹兰想了想,道:“我信你,只要你说他没死,我就信。”
鬼面人居然笑了,心想这女娃倒是有趣,便道:“娃娃,你这叫自欺欺人,他死了你就不信了?不过那陆崖与我有一面之缘,又是我儿子的朋友,我看他去鱼柳帮取解药未必能得手,自保还是没问题,你满意了吗?”
尹兰闻听心中稍安,可仍然觉得有点不放心,“最后一个问题……”尹兰忽然觉得害羞,“我的……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鬼面哈哈大笑:“不是我换的,是你的崖哥哥。不过你的每一根毛我都看得很清楚。”
尹兰有些生气:“你这……怎么出言不逊?”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把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鬼面人道:“出言不逊?我才不稀罕你这身臭皮囊。无论多美丽的女子在我眼里也不过如畜生一般无二。”
尹兰听他把自己比做畜生,心中骂道:“你才是畜生!”却不敢说出口来。
尹兰问道:“再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把我抬到这里,既然你救我,在哪里不是一样?”
鬼面人有些不耐烦,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担心你的那个崖哥哥认识我,因为之前在苏州开元寺我们见过一面,被他再见到我终归是要有麻烦的。”
尹兰接着又道,“最最最后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阵铃铛声,错落有秩,像是一支曲子,接着有人说话:“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
尹兰听说话声音不阴不阳,不似中土口音,声音有些耳熟,猛然想起来便是前些日在松林里与陆崖比武的喇嘛,原来这鬼面人所说的喇嘛便是他。
鬼面人听到这铃声便坐卧不宁,把手中的死人手拿过来咬了几口,往旁边一丢,这时一道阳光从头顶直射进来,刺得尹兰眼睛一疼,稍微过了片刻这才看清周围景象,此刻自己身在一处地窖之中,身边坐着一个高大的和尚,戴着个夜叉面具,满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被吃那人的,一条断手触目惊心地丢在地上,好不吓人。
鬼面人大吼一声,站了起来,衣袖带风,把面前油灯扑灭,道:“别奏你那劳什子曲了,老衲就在这里,有种的你进来抓我吧。”
外面那人道:“你以为你逃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了?跟我回去修习佛法才能赎清你犯下罪孽,快点出来吧。”
和尚道:“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修习佛法,我是中原的和尚修你娘的哪门番邦的佛法。”
这时外面那人已然跳了进来,尹兰一见果然便是当日关帝庙外的那个红衣喇嘛。
这喇嘛正是亦摄斯连真,原来他在开元寺与鬼面和尚一战之后,不知道和尚的去向,因此回去取了可以演奏召魂曲的铃铛又追踪而来,跟随着血迹边走边敲,鬼面和尚中了他一掌,不得不走走停停,有几次险些被他抓到,总算他阅历深厚,屡次逃脱。就这样被亦摄斯连真从苏州一直追到这荒村之内。
只听喇嘛说道:“佛法本是一家,哪里的佛都是佛,你又为什么执着中土和西域之分呢?”
和尚道:“我自幼便跟随父亲带兵打仗,为的就是收复河山,驱除鞑虏,怎么能叫我信你们番邦的东西,大宋虽亡,大宋的和尚却还在,你想叫我替你办事,做不到。”
喇嘛笑道:“你信了中原的佛教又怎么样?中原的佛教也是来自西方,如今你还不是到处杀生害命,能解你身上的毒的只有我,难道你真的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一辈子?”
和尚怒道:“你要么赶紧杀了我,要么就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否则的话我可走了,想要我屈服你,绝无可能。”
尹兰不明所以,但觉得这鬼面和尚说话很有骨气,心中不禁佩服。
喇嘛一笑,道:“我有个毛病,越是做不到的事我就越想做到,你和我们藏传佛教有缘,我应该慢慢的教你。”
说完探手来抓和尚的前襟,别看和尚身材高大,反应却一点不慢,身子向后一仰,躲过这一招。那喇嘛变抓为打,向和尚头顶击落,和尚赶紧蹲下,接着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尹兰身后。“哼,你抓我无非是想利用我炼魔人而已,若是真心帮我为何不告诉我解毒的方法?”
喇嘛大道:“我已经快要研制好了,就缺你跟我回去。”尹兰认识喇嘛,那喇嘛却不认得尹兰,见和尚躲在她身后,便道:“好啊,你现在躲在一个女人的后面,不是英雄好汉。”
和尚道:“我杀的人可是不少,早就破戒了,我是出家人也当不得英雄好汉,不过大师你就不同了,你是出家人,你只能借别人的手杀人,你却不能杀人。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不过你的事被佛祖知道了,恐怕下了阿鼻地狱也无法赎清你的罪行吧!”
尹兰站在喇嘛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和尚说的话,意思好像是这个喇嘛专门指使别人杀人,自己却在佛祖面前装虔诚,这样的人不是更可恶吗?
喇嘛汉语本就不好,被和尚说得哑口无言,也不答话,举掌便打,那和尚把尹兰往前一推,来挡这招。
亦摄斯连真的碎心掌功力了得,这一掌直劈向尹兰的面门,尹兰只觉得劲风扑面,把她额前头发吹向两旁,头上的一朵芦花竟被掌风逼落,尹兰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真的再也见不到陆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