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方在办公室浑浑噩噩的,一直坐到晚上全楼的灯熄灭才下楼,他没吃晚饭,也感觉不到饿。走到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车里,车灯的强光照亮了工贸公司的路,门卫大爷似乎已经睡了,睡眼惺忪的出门房打开大门。以往,杨柳方一定会开窗说声谢谢,这次他心事重重,连玻璃都没摇下来,径直的开向出城的道路。
一过黄河大桥就是城郊了,路灯也没了,车灯的强光被淹没在漆黑的夜里。沿着河滩路一直开,不知不觉就到了红土庄工业路口,习惯性拐弯,可想到阿哥辛苦一天已经休息了,再说这种事找他也无济于事,就停下车,掉头回石圪村的家具厂。家具厂的的门房老张是个退伍军人,据说打过越战,日常生活中食指总是不停的抖动,说是当年打仗搂机枪扳机落下来的病根。他给杨柳方打开门,杨柳方看副驾上有上午植树招待领导的半包烟,他自己也不会抽,就拿出来递给老张,让他早点休息。到了停车场停好车,然后回办公楼上的宿舍睡觉。
睡得正香的时候,一阵“啪啪啪”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杨柳方从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借着透出门的灯光一看,是张锋。他面带惊恐,语无伦次的说:“杨老板,办公室门锁了,李总被警察抓走了,我没办法打电话,只能骑摩托来找你。”杨柳放听到后一怔,手紧紧的握着门把手,他怕自己瘫软下去。
“什么时候?”
“我到这要半个小时,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前,我们刚睡着,听见李总房间有敲门声,然后就乱糟糟的喊话,我急忙出来,就看到李总被警察架了出来。我看李总只穿背心和内裤,就跟着下去在车里找到平时穿的军大衣,想给他穿上,可他已经被戴上了手铐。我就给他披上,把扣子系上了。”
听完张锋的叙述,杨柳方知道了个大概,看看时间刚四点过一点,还不到自己正常醒的时间,就让张锋找一间宿舍先去休息,保持充足的精力,天亮之后开车带他出去。张锋点点头,自己去找宿舍睡觉,杨柳方关上门回床上继续睡觉。
5:30,习惯性的生物钟促使他睁开了眼。他起床洗漱,还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正式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他去南京出差时买的,平时都穿工作服,即使昨天那么重大的场合依然是工作服。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求人办事,一则给人留下重视的印象,二则也能在身价上给人留下印象。换好衣服,他想让张锋多休息一会,就没叫醒他,自己先去了二层的办公室,拿出日常记事的笔记本,把今天要做的事情一条一条的列下来。刚过六点,办公室电话响了,杨柳方接起来,听到是银花他大赵书记浓重而急切的西北口音:“杨老板,额(我)是赵马沟的银花她大,你可得救额娃。”
“叟(叔),我知道,您别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昨天晚上王山来让额(我)婆姨去城里照顾心怡娃,说银花被抓了,额急得一夜没费(睡)。这省城里额也佛(说)不上话,只能拜托你娃了。”心怡是王山和银花的女儿,杨柳方听到有人照顾,也就放心了。
“叟,您放心,先去休息,别把自己在急出个好歹,就更乱了。”
“好,拜托了。”赵书记几乎用恳求的声音在说话。杨柳方他听到电话有忙音,知道有电话进来,他就忙挂断接听。
“杨总,我是兴业信贷部老戴,听说你们供销社出事了,怎么回事?”
杨柳方在电话里大致把出售阀门给钢厂的事情说了,然后还告诉他供销社里售货员银花昨天被抓了,门市部被封了,自己阿哥李桐福昨夜也被带走了。戴主任听后沉吟了一下。
“杨总,现在还没上班,我是作为朋友给你打电话,你们家具厂法人是李桐福吧。”
“是啊。当初家具厂注册的时候我没满十八岁,没有身份证,所以就用我阿哥的。”
“那不管了,他是法人,他出事儿就意味着你们家具厂要出事儿,你想连门市部这种国企部门,你们只是租赁都被封了,何况是法律上认可的家具厂。我记得你们账户里有几百万,一上班你得想办法转移出去。别被封了账户就麻烦了。”
“啊,这么严重?”
“嗯,这种事情在银行我见多了,我只是作为朋友给你建议。听不听随你。”
“我当然听,戴主任,我能转到我个人吗?”
“肯定不行,国家有规定,个人一天只能转五万。”
“那只能转皮革厂了。转皮革厂,反正皮革厂基本户也在你们行,一会儿我就打电话让银花去办,你到时候一定帮忙哈。”
“这个放心哈,如果有人问起,千万别说我给你出的主意。”
“放心吧,戴主任,我懂。”
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杨柳方去楼上把张锋叫起来,他要去找艳华去兴业银行转账,因为艳华家没有装电话,所以只能开车去。张锋在部队浸淫多年的驾驶技术此刻派上了用场,多年后杨柳方看到电视上F1比赛,想起和张锋这时的驾驶技术有一拼,本来要40多分钟的路程,在张锋的飞速驾驶下,不到20分钟就到了秦家军所在的小区。大前年冬天,杨柳方在秦家军带领下来过一次,对门洞户号还记得,径直的上去敲门,是秦家军开的,杨柳方没进去,站门口问艳华:“咱们公司的执照和公章、人名章、财务章都带出来了吧。”
“带出来了。”
“好,你跟我去一趟兴业银行,把家具厂账户内的钱都转到皮革厂的账户。”
“好。”说着就去拿包,连早晨做饭的衣服都有没来得及换,秦家军闻到一股葱花味才提醒她换衣服,正好杨柳方有事交代秦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