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梨容正仰头赏梅。一树白色的梅花开得正艳,还未近前已是暗香扑鼻。
“梨容来了,”正言微笑着走近:“好雅兴啊。”
梨容缓缓回头,轻轻一笑:“往年冬日来得少,从没见过这树梅花开,总是揣想着,它到底是红梅,还是白梅,今天正好碰上了,一来看个究竟。”
“你从前猜它是红是白?”正言方丈站定,拢起双手,饶有兴趣地问。
“我猜它应该是白梅。”梨容浅笑。
“为何?”正言方丈探究地问。
“寺中乃清净之地,如果是红梅,岂非有些不配?”梨容回答:“红梅妖娆,白梅素净。”
“你说的是地域合适与否,可是,有没有想过,时间是否相宜呢?”正言悠然而回。
梨容想了想,说:“请大师赐教。”
“呵呵,今天还是过年呢,”正言笑道:“过年时候,该是红梅喜庆吧。如果照你所说,什么都要相配,白梅适合长在寺中,但今天过年,它是否应该开出红花呢?”
梨容一时哑然。
正言爽朗地笑起来:“只有白梅才适合生长在寺中,这只是你的想法,而且世上,抱你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做为一棵树来说,开白或者红的花,不是由它决定的,长在哪里,也不是它自己可以决定的。往开了说,寺里应该栽白梅,过年应该开红梅,都是人的意识,梅树何过之有?即便有人认为它长错了地方,开错了颜色,梅树也对一切无知无觉。大凡一切世俗之人,都局限于配与不配,一样简单的事物被强加了太多的条件,眼光的禁锢也就造成思想的禁锢,放开了,望远去,抛开了条条框框的限制,就随意地多。”
梨容沉吟许久,才有感而发:“大师真不愧是一代高僧,修为如此之高,令人只能望其项背。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过退一步来看来想,倒是我刻意的执念,让大师见笑了。”
“禅宗云,退一步海阔天空,固执无益,自能自添烦恼。”正言默然道。
“顺应自然,遣怀舒胸,大师的教诲梨容记下了。”梨容弯腰一鞠,以示感谢,她岂不知,正言这番话,是专为开导她而说。
正言点点头,悠声道:“老衲禅房门口就有一株红梅,开得娇艳,梨容可有兴致一看?”
“今天还有事呢,该日吧,大师。”梨容顿了一下,轻声道:“大师,您为我保管的东西……”
“你该是为它而来,”正言方丈捋着雪白的胡须:“老衲已经等你很久了。”
“什么都瞒不了你,”梨容低声道:“烦劳您保管这么久,不该再叨扰了。”
正言方丈微微一笑,从袖笼里,拿出玉梨簪,轻声问:“你还是决定,留下它?”
“不,”梨容幽幽地回答:“我要让它。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你终于,还是愿意放弃了?”正言方丈慈祥的脸庞上,有一丝悲悯。
梨容凄然一笑:“不然,还能如何呢?”
正言方丈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梨容。已经迟了,一切的一切,刚刚开始,回不去了——
天刚刚亮,媛贞就站在了院子里,看爹娘指挥着下人们将她的行装装车,马匹吃得肚子浑圆,兴奋地打着响鼻,她看着院子里穿出穿进的人,想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朗昆。禁不住阵而阵地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小姐,谢小姐来了。”丫环过来禀告。
“容姐姐!”媛贞高兴地说:“她这么早就来送我了,正好,正好,一块来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