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忍不了啊……陆云端将银。行卡贴在自己的胸膛,只觉得这张卡想把剑插、进他的心脏里。收了这张卡,就是犯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和谈话声,其中夹杂着陆云端相当熟悉的厉南川的声音,像是一条小溪缓缓从自己身边流动,明明并没有碰到水,却能在这炎夏里让人感觉到一股舒适之意。他的声音,可以给他的形象加好几分,陆云端心想。
他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那脚步声像是响在心里,沉稳而有力。
陆云端这次没有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傅锦程,他径直走到二人面前,礼貌地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厉南川点点头,掏出那张银。行。卡递到傅锦程面前语气平静地说道,“这张卡还给你。”声音像是深冬夜里下的小雪,又寒又轻。
陆云端发现厉南川在听到自己说的话时,态度不明地一挑眉,见自己扫向他,用拳捂手清咳了下,“不好意思,电梯还没到,需要我回避下吗?可是办公区的大门已经关了——”厉南川思索着道。他说的时候态度很是诚恳而有礼貌,这样让他一个人滚蛋不太适合吧?
本来出于他从小到大的礼貌和教养,他应该立即掉头走另外一条走廊才是,那边还有个电梯。然而,说着违心话的某人可没打算告诉陆云端那边还有个专属高层人员用的电梯。
有求于他的傅锦程和欠着他的陆云端虽然不是很情愿,却也没有直接开口,厉南川态度自然地开始等电梯,直接当人家默认。
电梯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九楼了停了许久。有求于他的傅锦程不大好意思开口,索性沉默,默然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张银。行卡。
“云端,不管怎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先收着用,不够的话再说。”傅锦程心里的话百转千回,到嘴边了却无比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看着方才将送水工作做得熟练无比的陆云端,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甚至是可笑的。
而陆云端抬眸看了一脸平和的厉南川一眼,后者神色自若地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好像这儿只有他一人般。疏远戒备的眼神重又落到傅锦程身上——“收起来吧,虽然穷得可能没资格谈什么骨气。但我想了想,我大概是宁愿饿死也不想用你的钱。任何人都可以,除了你傅锦程。”
陆云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他心上。有时候,不是声音大就可以强调你的观点,平静反而拥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它让傅锦程清晰刻骨地感受到,陆云端真是死也不会接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意。这意味,陆云端是连他的歉意都不打算接受的。
厉南川气势轩昂地站在一旁,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俩人的对话。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色的数字,只有他知道,在陆云端说这话的时候,酸涩与心疼像是叫嚣的小野兽,用尖锐的爪子挠着。
明明说着自己没资格谈骨气的人,却是最有骨气的那个。
“叮——”的一声,似乎格外漫长的电梯终于到了。
厉南川率先抬脚进了电梯,按着开门键,对电梯外的二人说道,“电梯来了,要不要一起下去?”
傅锦程伸手接过陆云端手上的银。行卡,那卡像是因为跟过陆云端而有了某种奇异的特质,拿在手里却似乎要把他自己的手咬了一样。
卡已经交还到傅锦程手里,陆云端不再理会他,立马转身收拾空桶,怕让电梯等太久,他手忙脚乱地赶着把水桶放进去。傅锦程叹了口气想要帮忙,没想到一只手却伸出来将他想要拿的桶一下子抽走,那手的主人是厉南川。一身衣装不凡的厉南川蹲下身子,很是自然地帮陆云端收拾着将桶放进电梯,七八个水桶平铺满原本敞亮的电梯,厉南川在自己的身边体贴地让出一点空间,抬眸对陆云端说道,“这里还能站。”
陆云端没想到身处高位的厉南川居然会主动帮他收拾空桶,有点惊讶又有些感激地看了眼厉南川,虽然他刚才对傅锦程说的正义凛然,可不管怎样,他的确不愿意让傅锦程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大抵人性如此。
陆云端默不作声地擦过厉南川走了进去。厉南川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有分寸的人,为了不挤到陆云端,于是还特意离着他走了两小步,只是这两小步,让身形高大的自己差点没挤出电梯口。
电梯催促的声音又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厉南川略显为难地看着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口的傅锦程道,“傅律师,要不要再等一下,这儿好像不好站了。”
傅锦程还沉浸在一直被陆云端拒绝的打击中,不安,后悔,懊恼,难过……他心里像是打破了五味瓶。如果没有没有陆云端的今天,那么自己绝对没有机会出国在世界最著名的学府深造自己心爱的学业,更加没有可能在学成归来之后开了这么一家事务所。
就像那个人经常同自己说的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云端只是很不幸地成为自己的功成名就的一块助力石,只是,那么巧是云端。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云端?
他看了眼抵着电梯站着的陆云端,后者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自己。傅锦程艰难地开口道,“不用了厉总,我再等一趟就可以了。”
厉南川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好,那麻烦傅律师了。”
陆云端靠在一侧,看着傅锦程的脸没有什么表情,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按捺已久的电梯门终于如愿以偿地关上,这样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随着缝隙越来越小最终被挡在了外面。陆云端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这一瞬间和出狱那天好像,都随着一扇门,将所有过往重重合上。
厉南川微微侧身,大方地打量着狭小空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后者低垂着眼睑好像在看地上的空水桶,白皙清秀的面上违和地显露出一点沧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