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嘎嘣的咀嚼声如深渊钟声,敲击着二人的心。柳随云从未见过此等鬼怪莫测的物事,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袭遍全身。
二人刚出门口,便又听到两声哀嚎,韩湘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并肩而立的两个汉子已被鬼火人抓起,身后一片碎肉血迹,污血伴随着灰尘缓缓留香驿馆大门,染红了地面。
韩湘惊骇莫名,心中反复思索昨夜之事,一切种种在梦幻真实间徘徊反侧,而身后寒意渐起,眼前夜色朦胧,昨夜怪事纠缠脑海,昏沉惊惧,心中暗道:“莫非是昨夜迷蒙中见到的那个孤傲霸道的男人所为?莫非当真是佛祖显灵了?”忽又想起那鬼火人见到血字经卷的时候,竟在枯寺佛像威严间选择前者,那必定血字经卷中有什么让它极为心动的东西。
心念及此,韩湘蓦地停住奔跑的脚步,转身便要向驿馆折回。
柳随云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问道:“你做什么?”
韩湘眼光紧盯被遗落在驿馆中的书箱,带着坚定沉声道:“我要回去。”
柳随云更加急切,眼神扫过正咀嚼尸体的鬼火人,只见他已缓缓转过头颅,一双空洞的眼眸邪气深深,仿佛嘴角也带了冷笑,火蛇穿动,狰狞可怖。
他更加惊恐而气愤道:“回去干什么,那怪物会吃了你的。”
韩湘却摇头,神情严肃道:“我的书箱还在驿馆里,我要拿回来。”他很想把昨夜的惊心动魄与诡异说与柳随云听,但此刻情形严峻,容不得多做言语,看那鬼火人已将土匪咀嚼粉碎,他再不做迟疑,猛地挣脱柳随云的手掌,迈开脚步向驿馆跑去。
柳随云气愤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明智的韩湘会折返回去,也不明白那个破旧书箱内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夜色渐深,明月缓缓隐下乌云,群星暗淡,只有驿馆的微弱灯光照着韩湘的身影奔向驿馆门口,孤单而又瘦弱。
柳随云狠叹了一口气,转身也追着韩湘的身影向驿馆跑去。
灯火明灭不定,寒风又起,吹动了天地的暖意陡消。
鬼火人暗红的身子已缓缓转动过来,碎肉肢体随着血液从它的冰冷火焰凝聚的肚囊摔下地面,而它却仿佛极为享受一般,长舒了一口气。猛然转身,已看到韩湘正勾着身子,缓缓靠近门旁的书箱。
鬼火人无声冷笑,火焰形成的巨手竟拿起一条长凳,甩手向韩湘砸去。
韩湘看到长凳砸来,猛然伸手拉住书箱上挂着的锦布包裹,一用力,书箱便轰然跌倒,“啪”的一声摔落在脚边。
他伸手提起书箱,但身后劲风刮来,长凳已携万钧之力砸在他的脊背上。
“噗”的一口热血喷出,韩湘不做停留,强忍了背后的疼痛艰难的向门外爬去,抱住书箱包裹,猛然起身,甩开步子就跑,迎面看到跑来的柳随云,心中不禁一喜,随即又急切的大吼道:“跑”。
冷意深深,寒风凌冽,仿佛天地再回三九腊月,二人在昏月下奔跑,身后鬼火人迅捷如风,紧追不舍。
韩湘突然伸手向一边指去,开口道:“向这边跑,绕个圈子回到驿馆。”
柳随云已无奈至极,也恐惧至极,喘着粗气问道:“还回去驿馆干什么?”
鬼火人身形奇快,转眼已到二人身后数丈,韩湘高声吼道:“去马棚”说着气力尽用双脚,竭力狂奔。
柳随云瞬间会意,二人若凭脚力,定是跑不过这诡怪的鬼火人,但是若骑马而行,便可大大增加逃生可能。随即侧身跟随着韩湘的的脚步带着身后暗红色如鬼魅般急速移动的鬼火人,兜着个圈子再度折回驿馆。
后院漆黑一片,房屋遮挡了月光星辰,墙壁阻隔了灯火,放眼处尽是黑色。
二人借着身后鬼火人微弱暗红的光,隐约看到一架草棚里,一匹洁白骏马正低头吃草。
柳随云一声大喝:“游龙…”
骏马猛然抬头,迎着红光看向狼狈不堪的二人,这马儿仿佛通了灵性一般,一声长嘶惊动山野,便要踏蹄奔来,但奈何嘴角有缰绳拴在柱子上,任凭它使尽了气力也挣脱不得,急的四蹄踏地,“嘚嘚”有声。
二人奋力快跑,鬼火人已距离身后不到半丈,仿佛伸手便能拉住二人的衣襟,而柱子上马缰紧系,解开也得片刻,必定是来之不及。
韩湘心中思索,随即放声大叫道:“你去解开马缰,我来缠住它。”说着将手中书箱与包裹甩手丢给身侧狂奔的柳随云,侧过身子便向另外一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