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衡阳郡设在各个主要道路上的民工招募报名处正式启动。
陵江边的一处废弃茅屋内,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正领着十几个幼童幼女在给一小堆野菜去根,十几双脏兮兮皲裂的小手围在一起,尽量将能吃的野菜摘出来。
他们已经连续两日没有讨到一粒米了,每日只能分头去附近田地里采摘些野菜果腹,就这么点野菜,有时也要被其他流民抢去。
“左大哥,你说民工招募报名处会要俺们这些小孩子吗?”一个瘦弱的少年悄悄问道。
“不知道,总要去试试,不行俺们就和报名的人说,俺们只要那些壮汉一半的粮食,方才我打听了,这批招募的民工是去长沙和武陵那边开荒种地的,俺们在家也种过地,虽然力气不比壮汉,帮着拔草栽种总可以的。”姓左的少年蹙眉道,“况且阿梅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再讨不到米粮,只怕就要饿死了。”
少年轻轻拍了拍身边一个破旧的襁褓,里面睡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左东阳一家原本是庐陵一户殷实农户,阿爹除了种地,平日里还会进山打猎,卖点银钱来供家里生活,阿娘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女,自赎自身后辗转来到庐陵投亲,没想到家里的亲戚早就搬走了,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阿爹的求亲,二人成亲后育有左东阳和左东梅一子一女,谁知就在妹妹东梅出生后不久,一场暴乱,阿爹被强行征兵,阿娘不久也病死了,战乱加上灾荒,村里的人死了七七八八,为了养活妹妹,左东阳只得跟随流民一路乞讨,这茅屋里的少年少女,大多是战乱中走失的或者失去亲人的孤儿,大家凑在一起,就是怕被人贩子盯上,想着人多总是安全些。
引火将采集来的野菜煮熟,一帮少年们混了个水饱后,背起简单破旧的褥子,在少年左东阳的带领下向报名处走去。
“咦?怎么都是些孩子?你们家中的爹娘亲人呢?”看到一帮面黄肌瘦的少年站在面前,恰好前来巡视难民疾病检查情况的陈文渊皱眉道。
“都死了!我们是一起跟着流民过来讨口饭吃的,这些都是村里的孩子,会种地会做饭,还请郎君通融一下,就收下我们吧!”左东阳看着面前的锦衣少年说道。
“你识字?”听着左东阳略微蹩脚的官话,陈文渊好奇地问道。
“嗯!小的在家乡上过几年私塾。”
“胡闹!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做那般苦力的活吗?我这里还需要些学徒,你们可愿意来做?工钱是没有的,每天管三餐饭,衣裳被褥也给你们备好。”
“请问郎君,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活计?”左东阳问道。这样的条件可比去报名垦荒好多了,左东阳不得不问清楚。
“无他!我是这衡阳郡预备役大营的军医,如今新兵渐多,我需要一些学徒帮忙处理草药、浣洗裹布(纱布),还有打理药田,具体怎么做我会找人教你们,我看你还带着一个婴儿,跟着我,总比住在大营里好,我那药庐里有白米白面,可以给这婴儿熬些糊糊吃。”陈文渊看着襁褓里饿得直哭的婴儿皱眉道,“答应的话就赶紧来,没看她都饿哭了么?”
“好!我跟你走!”左东阳转身问道,“虽然大家一路都在一起,可如今是去长沙开荒还是跟我一起去随军医干活,你们自己决定吧!”
“左大哥,俺们的性命都是你救下的,当然是跟着你!”那个瘦小少年叫道。
“是啊是啊!左大哥,我能帮忙浣洗裹布,还可以帮你照顾妹妹!”同村的大眼睛少女左欣紧紧拉着左东阳的袖子,生怕他丢下她们。
对于这些失去了亲人的女童来说,垦荒没有力气,如果军医都不要她们,那等待她们的命运,只怕就是被人贩子拐走卖掉了。
从古至今,生活对于女性来说总是格外的严苛和残酷。对于这些和亲人失散,又或者失去亲人的女童们来说,如今,能够三餐温饱,夜间睡觉不用担心被人抓走卖掉,就已经是命运对她们格外的恩赐了。
看到小伙伴们信赖的目光,左东阳难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都跟上吧!
跟着陈文渊来到他平日配药的院子,因这些药物大多是要送到军队里的,为了防止意外,崔二特意安排了几名士兵,轮流在门口站岗把手。看到陈文渊带着一帮小萝卜头过来,守门的士兵殷勤地帮着开门:小神医,快请进门!
自从陈文渊将一个断了胳膊的残疾老兵重新接骨治愈后,小陈神医就成为军营众人膜拜的偶像。
这年头,上战场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靠这位小神医救命呢!就是这守门的任务,也是军营里一帮子新兵抢破了头才争取到的。
“这是我药庐的管事何方,何管事,这些是我从难民里捡来的,你给他们找些衣服,先洗个澡,再让厨房给做点吃的,对了,赶紧给这小娃娃熬点米汤,让他们住西边儿的厢房里,今后就在药庐干活罢!”陈文渊吩咐道,“对了,给他们登记一下,明日去报名处报个户籍,省得户籍部啰嗦。”
原来,为了方便管理流民,新建的流民管理处发布公告,称所有报名垦荒的难民都必须新建户籍,去长沙的就建长沙户籍,去武陵的就建武陵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