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面色严峻的苏峻堂开口,冯天养嗮然一笑,率先谈及早先之事。
“为何?”
苏峻堂一愣,他虽然也如此判断,但那是他出于这么多年对叶名琛的了解,加上冯天养走后众人又谈了一番话,苏峻堂从中隐约察觉到了叶名琛的态度,但亦不敢说能判断准确。
却不料冯天养竟言之凿凿的判定叶名琛绝不会去会晤。
冯天养跟叶名琛接触如此之久,对其脾性特点已是十分了解熟悉,因早就对此人有了清楚的判断。
外宽内忌,多谋寡断,擅于谋身,拙于谋国。
一个典型的晚清官僚,富有权术,毫无担当。
心中虽然对叶名琛做如此认识,但冯天养嘴上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说出自己如此判断的另一番凭据。
“师父,若是中堂真的打算见面,又为何让我去新安筹备那所谓酒会,外藩司难道是个摆设吗?”
“当此之时,不留下我细细商榷如何与英人如何会晤之策略,想方设法在谈判之前先从英人手中多要些好处,反而将我打发回了新安,中堂大人这是嫌我在广州碍眼了。”
冯天养颇为自豪的说出这番话,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苦口婆心好好将他教导一番的苏峻堂有些心累,但他却从冯天养无所谓的态度之中察觉到了异样。
“在你劝言之前,可是已经预料到此番结果?”
苏峻堂颇为严肃的开口问道。
许久之前对冯天养野心的担忧重新浮现在他的心头。
“不瞒师傅,确实如此。”
冯天养诚恳回应,反而让苏峻堂更加忧虑起来。
他明白,这是自己这个徒弟对叶名琛的考验,考验叶名琛究竟能有几分担当。
毫无疑问,考验的结果也将影响冯天养今后的抉择。
或是决定日后是否还追随叶名琛,或是滋生其他想法。。。。。。
看样子,冯天养心中此时怕是已经做完了抉择。
“师父,请恕弟子冒昧,中堂此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早已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局面,便是现在不和英人会谈,望厦条约到期之后又如何?”
“中堂当前其实只有一条路,就是舍己身荣辱,拼力一搏,唤醒朝中那些依旧做着天朝上国美梦的所谓清流官员们,让他们明白当下之朝廷已是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时。若是能改变朝中风气,中堂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冯天养没有察觉到苏峻堂的忧虑,而是继续侃侃而谈。
“若非如此,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拖到国势败坏、错失良机、外敌环伺之境地,莫看中堂今日举国誉之,届时早晚举国骂之。”
“那你欲何为?”
苏峻堂心中虽然非常认可冯天养的判断,但并没有接着刚才那个话题,反而问起了冯天养的打算。
“徒儿身为新安县令,自然是暂回新安,先将新安治理好再说。”
冯天养一愣,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
“那以后呢?”
苏峻堂的面色不知何时严肃起来,追问道。
冯天养看着自己师父严峻的神色,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担忧和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好生想了一番措辞才开口回应。
“师父,当此之世,列强虎视于外,民众困苦于内,实乃我神州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果中堂这条船早晚要沉,弟子只能想办法自己造一条船了。”
这次是苏峻堂沉默了。
冯天养没骗他,他对此番回答多少也有一些心理预期,但当冯天养亲口说出这番话之后,苏峻堂还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打算何时成婚?”
半晌之后,苏峻堂打破沉默,却是开口问起了冯天养的婚期。
“暂定的是腊月二十三,凑个小年的吉利,船厂正式投产之后,弟子也能稍作歇息,这几月忙的确实有些过头了。”
冯天养将自己和曾绾娘商量的婚期如实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