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璿这一世在空间禁制上的领悟力似乎比以前要好得多,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一学便会,一想便透,因此那空间禁制稍有波动,便被她发觉。虞璿生性谨慎,又是行的诱敌之策,因此更加十二分的小心,以神雷开路,这才随后跟入。
她一穿出便觉得阴气逼人,粘稠浓厚得几乎不亚于黄泉鬼域,这等阴煞之气若抽取出来,也有个名号,唤作寒霜阴煞,乃是用来凝练玄冥之气的前身。
虞璿猜到多半已经深入玄昊古墓,在这等地方,她也不敢用神识窥探,依旧隐遁了身形,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见一个少女探头探脑。这少女身上阳气极重,竟然是个生人。虞璿再一看,却认了出来,正是那林霄之徒邢忆薇。
在虞璿看来,这小姑娘也是倒霉透顶,人人都安好,只有她被捉了去立威,倒急的林霄什么似的。不过现在看来,邢忆薇毫发无损,除了略受了些阴寒,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虞璿仔细一看,发现她胸前佩戴着一枚玉符,因此,这些粘稠的阴煞之气才被微微驱开。只是,这女孩儿站在长廊拐角,不住地探头去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在虞璿看来,便是十分古怪。
她既然觉得邢忆薇举止怪异,便不肯贸然现身,何况她和这女孩儿非亲非故,回头给林霄报个平安信就是了,也犯不着现在就逞能。虞璿这样一想,便绕过了邢忆薇,转了个弯又是向前,却是向着鬼女乔婉所居的方向而去。
虞璿不肯上钩,却让隐在暗处的余清圣大大遗憾。虞璿阴神出游,又施展了高妙的隐遁之术,本来极难被发现,但她唯独将从星宿洞天里带出来的万鬼阴池随身携带,因此余清圣这边立生感应,甚至连距离远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余清圣对亲妹妹忌惮甚深,可不会认为她是为了郎情妾意地偷期密会来得。而且,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而已,自作多情未免想得太多了。
他之前已经几次在虞璿面前落了下风,心里十分清楚,正面放对,自己奈何不得她。而正是因为如此,虞璿才敢在他面前任意肆为,说到底,这丫头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
这个认知让余清圣又气又恼,其实他和虞璿不愧是同胞所出,实是同一类人,唯有认为自身处于绝对安全时,才觉得心头自在,否则根本不肯沾染。对于不自量力惹火烧身的事儿,两人都是深恶痛绝。
余清圣在暗处想了许久,不由暗暗叹息,“若非是我亲妹子,早在上次分别后,便该再也不见。也怪我口敞,说什么不好,要说这玄昊古墓的事儿,也算自作自受。”
眼看着虞璿往西边墓室越近,余清圣不得已,一晃现身出来。因那鬼女乔婉对他的计划来说,是个极重要的棋子,此女原是冥圣宠姬,深得信任,余清圣在她身上做点手脚十分不容易。但若被虞璿撞见,只怕又要别生枝节,几次交锋之后,余清圣也实在是对这个妹妹的手段深浅毫无把握。
他最想不通的,便是她生长洞真派这等玄门,但那精微奥妙的魔道法术是从何学来?但借给余清圣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虞璿的事儿去问人。
……
余清圣这边一现身,虞璿借着万鬼阴池的感应,几乎是同时便发现了他,她暗叹一声,知道自己仍然无法看穿对方的隐匿之法,而且万鬼阴池本就是星宿洞天镇物之一,余清圣可以借助星宿洞天发现她,她却无法利用万鬼阴池做到同样的。
二人说起来也有二十余年未见,但修真之人本就无所谓岁月,依然是少年英俊,少女红妆,隔着一条长廊,相视而笑,宛如画中人。
余清圣这些年扮作古珣,在药王谷中主持事务,扶植新秀,收拢下属,也做下了不少成就,高真人几年前便坐化,现在药王谷中便是他说一不二。这些年,为了高真人那句戏言,余清圣也不知炼废了多少炉丹药,但当真见到虞璿时,他仍然有种心潮喷薄欲出的感觉,随即又化作无穷无尽的伤感。
对面少女唇角含笑,曼声低吟,“……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短短十四个字,似乎百转千回,内中有无数的欲说还休。余清圣脑子里“轰”地一声,那些被尘封了多年的记忆,猛然翻腾如沸,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
高大冷清的魔宫,幼年的男童在矮树后面一躲便是一个晚上,偷偷地眺望高楼上长裾雍容的女子。
……
外间血云滔天,雷光千里,九岁的少年惶惑而茫然,手里被塞了一个襁褓,母亲临去的匆忙命令还在耳边。
“我要你以命保护馥儿,不可令她有丝毫损伤!将来,继承我的……”
……
深山老林里,一堆微弱的篝火,少年穷极无聊,戳着襁褓里婴儿的小脸。
“喂,你除了吃和睡,还会什么呀?凭什么就要我保护你?”
……
漫山遍野的兽群仿佛潮水一般涌来,拼了命往回奔跑的少年,忽然被腾空卷起,白衣青年一脸冷肃,“那是兽潮,你不要命了!”
少年嘶哑着嗓子,已经分不出自己是哭还是笑,“妹妹还在那里,我陪她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