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上虽然迷雾重重,但虞璿同凌岳两个斗剑,动静也是越来越大,一开始双方还有意识地只控制在数百丈之内腾挪比斗,到后来打出了真火,三道剑光宛如惊雷电蛇,飞绞缠斗,都带着百丈来长的彗尾,只稍微扫中,便发出惊天动地的爆鸣,亮光将云烟水雾全都逼开,远远望去,那团巨大的美丽光华,格外醒目。
花神娘娘早被惊动,以她谨慎的性子,在没有摸清楚敌人深浅时,便按兵不动,放出数百朵惊神花去四处查探情况。短短半个时辰,迷雾越来越高,而原先如盖覆压的黑光越来越浅,她瞧出不对,这才发现太阴散人已经入阵。花神娘娘不愿为了一点情面就冲在前头,待要转头去寻凌岳回合,却又发现他已经和人争斗起来,甚是激烈。
剑修之间争斗,战场最是凶险,少有人敢贸然加入其中。花神娘娘在几里之外瞧了好半天,只觉得花团锦簇,到底没敢胡乱插手。她一向信得过凌岳的剑术,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剑术更厉害的人,虽然看不懂,倒也并不怎么担心,只在附近为他掠阵,防止有人偷袭。
忽然,花神娘娘心神一动,喝道:“什么人!”
迷雾之中,一个女子应声回道:“贱婢无礼,在主人家门口还敢嚣张。待奴家先取了你的狗命,算作太阴老贼的利息!”
随着这一声,一个身罩鹅黄绢纱的美貌女子骤然现身,双手一扬,便飞出两篷细沙,一作翠绿,一为嫩黄,向花神娘娘席卷而来。这翠绿沙尘是五行中乙木神沙,嫩黄的是己土神沙,乙木遇上己土,顿时生发,化为无数铺天盖地的藤蔓枝条,宛如巨蟒灵蛇,气势汹汹地奔涌而来。
花神娘娘虽是散修,但却交游广阔,一眼便认出了来者正是洞真七真中唯一的女仙琼霄仙子,早已和道侣一起派外开府,夫妻两个一向形影不离。既然她来了,那么赤霄道人必然也在附近。
花神娘娘修道八百载,修为虽然和琼霄仙子一般,但法力却深厚得多,并不怕她。听见对方出口伤人,忍不住脸上一红,偷眼看了旁边激斗的战场一眼,见对方不曾注意,又是惊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回道:“妹子说话谨慎些,莫要吹破了牛皮,脸上不好看。”
她也是双手一扬,无数鲜花纷纷洒洒地飞起,这看似柔弱的花瓣,却锋利如刀,很快便绞断了无数青藤,又缓缓推着琼霄仙子发出的两大神沙,不断后退。
琼霄仙子是远远看见本门阵法发动,知道正是时机,于是急忙飞来助阵,见旁边是剑修在斗剑,而花神娘娘立在一边,便选择向花神娘娘发难,先灭了她,再去相助同门。但她这一出手劳而无功,落了下风,顿时粉脸通红,回头大声叫道:“赤师兄,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这贱妇欺负么!”
赤霄道人在迷雾中应了一声,并不见他人出来,却有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飞出,这火龙乃是他收集多年的太阳神焰祭炼而成,属于丙火,而花神娘娘的惊神花看似柔弱,却非乙木而是甲木,正好被丙火克制,顿时纷纷枯焦。而琼霄仙子和他夫妻多年,忙收了神沙,取出一方小印望空一抛,化作小山大小,向花神娘娘当头砸去。
花神娘娘惊呼一声,赤霄道人法力比其道侣犹高,修炼的火系道法又是她的克星,自己顶多能打个平手,这夫妻俩联手,她却绝不是对手。此时她四周火焰熊熊,不得脱身,上方又有琼霄仙子的宝物神峰印压来,自己绝抵挡不住,若是往下逃窜,又是一头扎进阵法里,同样是找死的行当。
见对方被困住,脸上全是惶急之色,琼霄仙子这才微微得意,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她一边操纵着神峰印,打算一下就将对方打得粉身碎骨,却不料斜刺里一道青光掠来,也不知怎地,只一搅一挑,“啪”地一声脆响,爆起大团亮光精芒,强烈的气浪不但将两条火龙炸散,连那神峰印也不由自主地向上飞出老远。
琼霄仙子“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俏脸上全是骇然,这神峰印被她祭炼多年,已经是八阶法器,哪知今日竟然被人随手而破,实在令她不敢置信。
赤霄道人掐诀将溃散的星火收回,飞到妻子身边,问道:“你怎么样?”那道青光只解了花神娘娘的困境,便又飞回,并未追击,而花神娘娘惊魂甫定,也顾不上继续出手。
琼霄仙子定了定神,道:“我没什么,神峰印稍受损了些,回去祭炼一下也就好了。师兄,你瞧得清楚那边斗剑的是谁么?”
赤霄道人道:“那是虞师侄,另一个不认得是谁。”
琼霄仙子素来要强,一向都是赤霄道人依着她言语,但此时也不禁心中微微茫然,忍不住牵住丈夫的衣袖,问道:“师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赤霄道人望了一眼,道:“虞师侄一定有护身之法,一时半刻不会有事。我们既然暂时不能奈何此女,便先去阵内和大家一起,破了太阴散人再说。”
……
赤霄道人和琼霄仙子夫妻俩,从向花神娘娘出手,再到双双投入阵中,不过顷刻功夫。虞璿恼凌岳在同她斗剑之时,还有闲功夫分心去救人,本来二人都是以身剑合一的剑术拼斗。此时蓝光与白光一碰,爆起漫天光点之余,却见一个曼妙身影向后急速飞退。
两人斗了大半个时辰,凌岳也知对方的飞剑品质犹在自己之上,必是法宝无疑。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认不出这到底是哪一柄飞剑,若说是近几百年新练成的,也不可能是这种级数。
剑修身剑合一、分离的一刹那,最是偷袭的时机,但凌岳自矜身份,并不占这个便宜,反而也向后退。他自然不认为这是罢斗的意思,果然虞璿在向后飘飞之余,素白飞剑光芒暴涨,向前直斩,带起数百丈的彗尾,声势比先前更大十倍。
凌岳虚空凭立,两口仙钩上下翻飞,或挑或点,抵住虞璿的素白飞剑,这种远程斗剑倒是更合他心意。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运化剑光并不如之前灵动,时常偏离或是微微扭曲。本来这对普通剑修也没多大影响,甚至未必能发现,但凌岳是世间少有的剑术高手,运剑入微,立刻便发现了这细微的不同。
他微微诧异:“这是三重境修士的禁锁天地之术,用在此处限制我的飞剑,倒也妥当。只是,若我法眼无差,这女孩儿应当还未渡过天劫吧?”他却不知虞璿乃是鲲鹏之女,血脉传承空间神通,运使起来,自然比别人更占优势。
凌岳自己还未渡过第三重天劫,剑锁天地的手段便施展不出,对上三重境修士独有的禁锁天地的道术,便未免吃亏。他继续运使剑光,只觉得所到之处,越发粘稠滑腻,甚至一剑过去,剑光轨迹都隐约有些弯弯曲曲,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不拿出真本事,怕是今日要阴沟里翻船。
当下他长啸一声,一青一蓝两道剑光骤然暴涨,一分二,二分四,一连分化六十四道剑光,形成大衍剑阵,一时间,青光纵横,蓝芒飙射,而虞璿头顶上金光垂落护身,化作一尺多高的微型美人儿,不断在阵中游走,白光所到之处,不断绞碎青蓝剑气,而金光则交织成网,经纬纵横,和凌岳的大衍剑阵搅在一起。
二人这般恶斗,渐渐越升越高,声势也越来越大,剑气光柱上冲霄汉,下映水底,甚至压过了下方大阵所起的迷雾变化,无数修士都被惊动,远远眺望,互相打听发生了何事。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上,一男一女正翘首眺望,男的是一位高冠道人,面如冠玉,气派不凡,女子娇小甜美,彩衣步摇,都是元婴修为。
见了那斗剑的声势,娇小女子却不由瑟瑟发抖,有些不敢确信地道:“夫君,那虞璿真的才修成元婴不久么?怎么会这般厉害?门中让咱们试探她,莫不是有人瞧咱们夫妻不顺眼,故意要我们送死不成?”
此女却是上次和苏木在一处的贺青凤,但她事实上并不姓贺,而是姓许。许青凤本是散修,自有丈夫,却因为自家修为超过丈夫之后,勾搭了昆仑派一位元婴长老,气死了丈夫;后来她干脆便嫁了这位长老,又在后夫的引荐下,拜了昆仑派一位姓贺的长老做哥哥,算是傍上了靠山。
她旁边的道人正是其后夫周彦,当年曾阻拦许青凤参与北邙山之役,三十多年过去,他已经成功渡过天劫,而许青凤却还准备不足,不敢渡劫。
周彦并不如许青凤般对虞璿多有关注,而是更注意凌岳,仔细看去,这位昆仑派长老看似平静的眸中,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他沉吟了一会,含糊道:“此事事关重大,好在距离你们约定之期还早,你还去苏木那里候着,为夫需要先回门派一趟。凤凰儿,千万记住,若无我的信号,你不可轻举妄动。”
许青凤忙不迭地点头,周彦又叮嘱了她几句,遁光一闪便隐入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