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璿只知道凌岳和昆仑派结的仇怨甚深,他一冒头,昆仑派便立刻有所反应;而凌岳不曾主动招惹,估摸着也是因为实力问题——倘若这厮修成无限法力,说不定就会跑去昆仑山玩个灭门之类的凶残之举,但具体究竟为何,她也懒得去询问打听。如今二人联手坑了灭度红莲,卷走大日天宫,鸣鸿刀当了帮凶,烛龙珠算作搭头,大家分赃均匀合伙愉快,虞璿怎么也不可能把凌岳的行踪泄露出去,她已经打定主意,次日不管昆仑派的人说甚么,一概抵赖了就是,反正也是死无对证。
杨玉楼性子活泼大胆,对了姚红线的胃口,这一人一剑灵谈谈说说,宛如好姐妹一般。虞璿看了钟紫郢一眼,不觉好笑,“钟师兄性子寡淡,最嫌麻烦,有了七星龙渊垂青,怕是他的清静生涯要到头了。不过,幻神级数的法宝,似乎和真形以下的大不相同,灭度红莲被夺舍了不算,那座七宝金幢,似乎都别有打算。”
她正在思索,鸣鸿刀却在她识海里答道:“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饱暖思淫欲,富贵求长生。这句话放在法宝这里也是一样,有了真灵,还想脱去本壳,自由自在,再也不怕被人捉去驱策。法宝在幻神级数以下,也不必多想,但到了幻神级数,还想晋升纯阳,便有了一丝脱去本壳的可能。七星龙渊打的便是向人类学习七情六欲的主意,不过我却不大看好她。”
虞璿还真不知道这些,忙向鸣鸿刀一打听,这口飞剑也不藏私,便跟虞璿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又道:“七宝金幢大概是想走积累气运的路子,这个虽然艰难,还算有迹可循;七星龙渊就未免异想天开了,七情五欲都是来自色身,没有色身一切莫谈,她空学个样子有什么用。”
鸣鸿刀气派甚大,它一开口,玲珑塔也不大敢插嘴打断,太阴戮神刀更是沉默,这口魔道飞剑最近都十分老实,几乎默默无闻。
虞璿奇道:“然则绯华神君也是幻神巅峰,为何不曾想过脱去本壳?”
鸣鸿刀长笑一声,“我为何要脱去本壳?这种念头只有玄门出身的法宝才会有,你们玄门的心法,是想破除一切飞升,视挂碍为畏途。但魔道却没有什么飞升之说,只有法力通玄神通盖世,天地万物皆为我奴役,也不需如仙道般舍弃挂碍——起了想走的念头,才会有挂碍的东西。魔道既不求飞升,自然谈不上蜕化阳神,纵然以后炼实返虚,那也只是用来斗法的手段,并非求道的根本。”
这口飞剑倒真不愧是魔道排名第一的飞剑,虞璿想了一想,道:“既然神君想得如此透彻,却为何还要相助我等?我回想起来,当时虽然神君被困在万幻剑阵中,但我们也并不能稳胜神君。”
鸣鸿刀笑道:“不从了你们又如何?我再过一千年,禁制也不会跌落,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凌岳剑术上天赋是我仅见,若不是他兼修了魔道心法,只怕七星龙渊那个小妞也要春心荡漾。我们做飞剑的,所求不过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投奔得这样一位主人也不枉了。”
这口飞剑顿了一顿,又道:“这第二个缘故,却在你身上。灭度红莲的事儿,我也略知一些,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我便见过,是个极不好惹的角色,但却栽在你手上;我本来瞧着凌岳渡过天劫的机会百不存一,懒得理会,想不到他居然咸鱼翻身。这等若无爆棚的运气,如何能够?所以我觉得,跟你们入伙,说不定也能有些好处拿。”
……
次日一早,虞璿尚在打坐,便听外面一个温润声音道:“摇光,原来你昨日便到了。”
虞璿忙起身出迎,风白羽一身白袍,昂然走入,比起前番所见,身上道气又雄厚了几许。见了虞璿,他含笑道:“我师父许真君也出关了,此刻正在云龙台上招待那几位昆仑派的长老,有了他老人家说合,必定无事。”
虞璿忙谢道:“我还不曾拜见过令师,怎好就请他老人家操劳?”
风白羽笑道:“钟道兄福缘深厚,有七星龙渊主动相投,有这口幻神级数的飞剑撑腰,那四位昆仑长老虽然能布成四象仙阵,真个和你们放对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否则你道昆仑派的人是吃素的,若是能一口吃得下,岂有不以势压人的道理。你只管放心,今天顶多是走个过场,让他们回去有个交代,不必怕了他们。”
虞璿回想一下,也嫣然一笑,道:“是这个道理。”
风白羽陪着她到了云龙台,那许真君也是元婴三重境的长老,和少阳掌门同辈,生着一把齐腹的雪白胡须,鹤发童颜,卖相甚佳,便如画上的老神仙一般。
那四位昆仑长老却是一母同胞的四个兄弟,也都是修道七八百年的人物。他们四人虽然未曾元婴大成,却也都是渡过了两重天劫的人物。虽然昆仑派中,比他们法力更强的也不是没有,但这四兄弟修炼的道法,刚好克制剑修,又合练一种阵图,能互相借用法力,因此派他们来对付凌岳,想不到连人也不曾见到,却还折损了一个师侄。
这四个老道人本来也甚愤怒,但在少阳派住了几日,却也回过味来,知道此行既然连凌岳的人也没见到,连动手也不曾,便谈不上有什么结果,不过是将这番情形,原原本本向掌门复命而已。因此,当虞璿到了云龙台时,这四个老道人已经摆正了心态,和许真君说说笑笑起来。
许真君一眼看见了自家徒儿身边的女孩儿,便忍不住去捋着白胡须,想道:“这女娃儿生得俊俏,法力不俗,听说入道还不足百年,人才自然是顶尖的了。怎么偏偏是洞真派的人,这一次劫数开启,他们那一家不大妙……”
风白羽引着虞璿入座,钟紫郢虽然是她师兄,但这里话事人是虞璿,因此坐在她下首,接下来则是苏道缘、苏木两位客卿;而昆仑四位长老坐在对面。这种场合,杨玉楼只能敬陪末座,加上她和这事也没关系,干脆来也不来。
许真君是主人,寒暄几句后,便开口道:“今日大家来意,都已经知晓了。涉及到贵派万殊真人,我等也不好多说什么。算起来,虞家侄女其实也是苦主之一,不但未得仙府,还折损了人手,不该有什么怪责。”
那年纪最大的昆仑长老向着许真君微微拱手,道:“我等兄弟如何不知?只不过左师侄儿关系甚大,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也没有怪责虞仙子的意思,只是想问个清楚。”
他向着虞璿一点头,道:“虞仙子,左师侄应当也和你说过,我们这四个老家伙,是为着什么而来。那人凶横,他日未必就不会找到你头上,若有什么线索,还是早早告知我等,也好有个防范。”
虞璿心想:“也不知凌岳在昆仑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这老道士虽然努力养气,但一提起来还是隐隐怒火。”她想了一想,便将左临意拦截血神子,凌岳隐身袭杀的一段,以法力幻化影像,当众展示了出来。
这四个老道士见了,微微变色,叹息道:“如此已经明了,这厮也太狡猾,竟然假借左师侄之手,标记方位,却是我们疏忽了。谁能想得到,他竟然在记载的书册上做了手脚,此人数百年前就叛出门派,居然布下这样深远的棋子。”
那为首的老道士收了这团幻像,得知了事情始末后,他们也无心饮宴,略坐了一会,便向主人告辞。待那四道遁光去得远了,许真君便吩咐道:“把这些宴席都撤下去,换上好的!再拿我珍藏的果酒来!”
虞璿莞尔,却不知这许老道的性格居然也颇为趣致,不过想到他能教出风白羽这样的徒弟,倒也不足为奇。当下众人入席欢饮,杨玉楼也被人请了来,虽无歌舞佐酒,也是谈笑自在。
席中,许真君忽然向风白羽道:“今年又是东海龙宫的招婿大会,照旧送了观礼的帖子来,你也是元婴了,替为师去一趟呗!”
风白羽看了虞璿一眼,便有些不大情愿,道:“这等观礼,该请德高望重的修道前辈,我替师父您跑腿倒是不妨,只怕人家看我年轻,觉得不够尊重。”
许真君笑骂道:“胡说八道!这等场合,只怕不够年轻英俊,老头子坐在席上才会碍眼惹厌。”
虞璿笑问道:“这龙宫招婿是什么规矩?侄女孤陋寡闻,居然不曾听说。”
许真君笑道:“四海龙宫都有这规矩,到了年纪的龙女,若不曾嫁娶,就会在大会上挑选夫婿,无论是何种族、修为,都可以去试一试缘分。我们少阳派和东海龙宫隔得近,每次人家都会延请去观礼。今年掌门又将帖子发到老夫这里了,老夫上次去过,觉得那长河还是适合你们年轻人。让白羽拿了帖子,带了你们几个去玩玩罢!说不定谁人有幸,就被龙女看中,美人不说,嫁妆一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