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她头一次像模像样地叠衣服,展昭微笑着在一旁指点她:“先摊平了,袖子收过来,依着中线……”
“也不难嘛。”很快就叠好了一件,端木翠很得意,“怪道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原来我也会叠衣裳的。”
“行兵打仗都不在话下,叠件衣裳,能有多难……”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然后是小衙役毕恭毕敬的声音:“展大人,马备好了。”
展昭顿了一顿,才道:“知道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近五更天了。
包袱都打好了,巨阙横在桌上,展昭穿好皂靴,伸手去拿搭在床头的蓝袍和腰带。端木翠抢先一步拿过来:“展昭,我来吧。”
“你?”
“是我们部落的习俗。”端木翠将蓝袍展开,凌空抖了一抖,“展昭,伸手。”
展昭从未让人服侍过穿衣,端木翠也从未服侍过别人穿衣,两人拙手拙脚,穿得那叫一个费劲。展昭失笑:“你们部落的女子可真够累的。”
“又不是天天这样穿。”端木翠帮他把肩上的褶皱抚平,“只有……夫……君远行的时候……”
她拿过展昭的腰带,双手围住展昭的腰:“抬手。”
展昭乖乖抬起手来。
“以前,我带兵打仗,麾下多是部落里的男丁,若是在外还好,在外行军不带家眷。但若是从部落走,起兵那日的早上,就有很多女子嘤嘤而哭。她们为夫君束衣带,低声唱部落的歌谣。我那时只觉得她们婆婆妈妈,即便不到起兵的时辰,也会让兵卫击鼓而催。行军的时候,很多女子都尾随队伍跟出很远……唉,展昭,那时,我到底是不理解她们的心情……”她叹气,低头去结腰带上的扣钩。
展昭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那首歌谣,怎么唱?”
“什么?”
“你们部落的歌谣,临别时唱的歌谣。”
端木翠脸一红:“我不记得了。”
“一定记得。”展昭不依不饶,唇角绽出微笑来,“唱给我听。”
“我唱得不好。”
“展大人!”门外又传来衙役的催行声,“五更天了。”
“知道了。”
展昭叹气,低头看见端木翠笑得促狭,伸手去刮她的鼻子:“等我回来,记得唱给我听。”
展昭不让端木翠送出门,只吩咐了她好生休息。端木翠睡不着,竖起耳朵听外间的说话声音渐渐远去,想着展昭出门的样子,上马的样子,策缰而去的样子……
那首歌谣,到底是怎么唱来着?
那时,她很烦听到那样的歌谣,总觉得女子的嘤嘤哭音,损了麾下战士的士气,每次听到都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那些女子,并不因为主将的气恼或是不喜就停止了歌唱,每一次出征的日子,她们为夫君束上甲带,含着泪低声吟唱。
那首歌谣,到底是怎么唱来着?
她慢慢记了起来。
缶上羹沸,
君子无归,
尝无味。
夜闭窗牖,
君子无归,
独拥被。
荷锄而耕,
君子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