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放亮,杨嗣昌的使者就来到了公馆门前迎接卢象生了。不得已,卢象升只能使劲的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以便从刚刚杨谷对他的震惊中慢慢的回过神来,毕竟整件事的信息量太过于巨大,他必须用更多的时间来消化。一路上他端坐马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锦衣卫的规矩他是知道的。杨谷竟然能对自己和盘托出也说明了他卢象升没有看错人!想到这他抬起了满是血丝的双眼望着初升的朝阳给自己打气道:“卢象升啊卢象升!今日面圣定要说服皇上坚决一战,然后再将杨谷调至麾下一同杀敌报国!”
在兵部衙门和杨嗣昌寒暄客套了几句之后,卢象生便在这位东阁大学士的带领下进入了紫禁城面圣。对于卢象生面圣穿孝服一事杨嗣昌还是颇有微词,但见卢象生态度很是坚决便不再多言。但他对卢象生过去强悍的秉性还是很不满意的。
杨嗣昌与卢象升在承天门西边的长安右门外下了马,紫禁城已到,如无皇帝谕令任何人都只能徒步进入皇城。杨嗣昌在安排卢象升等待接见的过程中还是考虑的很是周到的。皇城内规矩甚多,非阁臣不得进入位于午门东侧的内阁,所以杨嗣昌不能把卢象升请到内阁等待皇帝的召见。如果安排至兵部衙门休息虽然方便,距离接受召见的平台距离又过于远。所以杨嗣昌就陪卢象升坐在冷清的朝房中闲谈,等候着太监传旨。
“建虏已经兵临城下,但象升听闻朝廷战和不定。圣上的意见到底如何呢?”卢象升双眼紧紧的盯着杨嗣昌先发制人的问道。
“陛下今日召见卢大人是想听听大人高见吧。”杨嗣昌一边品着茶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杨阁老身为兵部尚书,皇上倚信甚深。不知阁老意见如何啊?”
面对卢象升咄咄逼人的气势,杨嗣昌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朝堂之事无不是乾坤独断。。。”
又开始打太极!卢象升最反感的就是杨嗣昌这种身居高位但遇事推诿,根本不想承担一点责任的朝堂老油子。想到这他不等杨嗣昌讲完就说道:
“阁老大人既身为兵部尚书,针对此等战和大计应该有自己的明确主张!”看着卢象升情绪激动的打断自己。杨嗣昌先是一愣,但马上他又恢复了刚刚喝茶闲聊的状态。
“如陛下同意,我是主战的。”说罢他又继续的品起了茶来,仿佛刚刚讲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突然被杨嗣昌这么一回答卢象升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他还想着与杨嗣昌就战和之策展开一场论战呢。可没想到杨嗣昌一口咬定自己也是主战,这下卢象升仿佛憋足了力气要去将一扇门撞开,可大门突然在里面被人打开了一般。一时他也不知道再讲些什么才好,只能也端起茶杯来喝口茶水了。然而就在此时,一位太监走进了空荡荡的朝房。
“圣上口谕!宣卢象升平台见驾!”
卢象升慌忙的拜别了杨嗣昌,随着太监走出了朝房。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卢象生自皇极殿西侧的廊道通行,穿过右顺门,终于到了平台。由于小冰河期的原因,往季就有些冷意的北京城更是显得寒风刺骨,高高在上的紫禁城在积雪的映衬下更是显得苍凉肃杀。
虽然大殿内古铜制的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显得很是安详惬意,但大殿外肃立的金甲武士,手握宝剑在早晨初升的阳光下闪耀着逼人的寒光。
卢象生不会忘记崇祯三年的袁崇焕就是在这平台接受的皇帝召见,而后他率领关宁铁骑在北京城外血战皇太极,最后却落得个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而自己今日的情况又何其的相似,对手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满洲八旗;还是这位性情不定的多疑皇帝。
但他不会在心底有任何迷惑和妥协,身受国恩、唯有一死报国一途。武者自当杀敌报国,苟延议和那是小人之为!
此时崇祯皇帝已经在盘龙宝座上端坐等候了。御座背后有太监执着伞、扇而立,御座两旁也站立着许多太监。
卢象升在殿外玉阶上行了朝礼,低着头跪在了用汉白玉铺的地上,等候召见。但闻太监传旨召他入殿,卢象升赶快起身,躬着腰从沿着左侧登上台阶,走进殿里,重新行礼,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久经沙场的卢象升在集生杀大权于一身的少年天子面前同样的显得谨小慎微。他很是干练的行完了君臣之礼,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的问话。有那么一段时间崇祯一直保持着安静,整个平台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半晌这位天子终于开口了:
“建虏袭扰京师,卿不辞劳苦,千里勤王。忠勤可嘉,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