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策的话还没说完,那灵位前的烛火突然灭了。祠堂里黑压压一片,而在这片黑暗之中,百里策紧握的拳头有点发抖。
他仿佛听到了千军万马厮杀呐喊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环绕,他们在叫嚷着自己死得冤枉,他们不甘心,他们要报仇。
百里策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脑海里全是埋羊谷那一战的尸山血海,是大哥被人砍了无数刀,最终倒在血泊里的最后一眼,是父亲被砍掉一只手后,仍旧在拼杀的决绝。他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止都止不住。
当百里子苓把烛火再次点燃时,跪在地上的百里策却再也不作声了。百里子苓没有言语,看着那样的二哥,她连再追问一句的力气都没了。柳菘蓝的消息没错,二哥确实有隐瞒,这闷头一棒的考证让百里子苓只想提刀杀人。
百里子苓拉开了祠堂的门,迈步出去之前,只说了一句:“二哥,以后咱们各走各的。”
百里策没有叫住她,有些话,他不能说,到死都不能说。哪怕是这样被妹妹误会,他也不能说。
这一夜,祠堂里有哭声传出,在寒风里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天未明,桑吉便来了将军府。百里子苓一夜没合眼,她换了身衣服,便跟桑吉匆匆离去。
贺老将军差一点吊死了。
这是桑吉一早跑来找百里子苓的原由。幸好只是差一点,如果真死了,百里子苓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如何收场。
“昨天我们走了之后,总觉得老将军当街卖家当这事有点蹊跷。按说,老将军这把年纪,不会做这样的事,一是为难将军,二是也打了皇上的脸。所以,我后来又折回去找了老将军身边的老仆。果然,事有蹊跷。
据老仆所说,前天夜里,将军府来了一人,说是贺书令的朋友,那人给贺老将军出了个主意,说是只要第二天当街变卖家当,他们父子的欠款危机就能解决。如若老将军不按那人说的做,贺书令的命也就没了。老将军心疼儿子,虽然知道这样做是为难你,可也不敢不照做,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但是……”
“但是,将军虽然照做了,但那人却没有想放过将军,准备杀人灭口。”
马车上,百里子苓打断了桑吉的话。
“不只是杀人灭口,他们就是要老将军死,并且造成一种老将军被逼无奈上吊自杀的假象。而逼老将军自杀的罪魁祸首,那便是你——新任殿前司副指挥使百里大人。”
“好阴毒的招数。”
百里子苓只觉得头皮一麻。
“人,我已经抓住了,要审出来也不是麻烦事。现在麻烦的是群臣之口,你可有办法?”
“我原是想,今日去皇上那里跪上大半日,好歹也是给群臣一个交待,皇上那里也过得去。但现在看来,他们是想要我的命,我就算是跪上三天三夜,怕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只能将计就计。”
“怎么说?”
桑吉问道。
“既然他们想借老将军的死来对付我,就算这一回不能如愿,肯定还有下次。老将军没死成,群臣再口诛笔伐,顶多是把我这副指挥使给拿掉,还不至于让我丢了命。但是,以后我想再抓这些人,也就不一定能抓到了。所以,还得让老将军死。”
百里子苓道。
“你的意思是让老将军假死?然后看看老将军死了之后,群臣的反应,哪些是真想要你命的?”
百里子苓拍了一下桑吉的肩膀,“子渊,要不,你跟皇上说说,以后调来殿前司跟我吧!”
“我的将军呀,你还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桑吉可没有百里子苓心那么大,这件事,不是哪一个人能做成的,而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搅动朝局,到底是为了致百里子苓于死地,还是别有所图,桑吉想得比较远。
百里子苓去了一趟贺老将军府,刚出来,就发现乙辛在前边街角闪过。
“子渊,天已大亮,朝堂那边怕是要热闹了。咱们分头行动,就按之前说的。”
乙辛的现身,说明有事找她。百里子苓不能带着桑吉一起,但桑吉刚才已经看到了乙辛,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而已。
转了一条街,百里子苓确定无人跟着,这才叫乙辛现了身。
“说吧,什么事?”
百里子苓问。
“他让我给你的。”
乙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百里子苓看了乙辛一眼,然后转过身去拆开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夺嫡之争,从隆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