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亟书,你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文心坐在沙发上,眯着眼打量她,“你说你要裙子不找言文作,倒是知道找我?”“你神通广大,我当然找你嘛,而且我没和他说全部的计划,只和你说了。”林亟书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她知道文心吃这套。“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文心怪腔怪调地嚎了两句,“不过你别说,自从你从山里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你不会真的在山里得道成仙了吧。”得道成仙?林亟书心中失笑,也没错吧,得了言文作的道,成了她自己的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果然是真理,她才从他那里学了十分,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也可以这样讲。但我学得还不够多,不够好,或许他能教给我更多东西。”“得了,你们小夫妻的闺房密事我就不想听了哈,你只要脑子清醒一点,别再被他伤到连夜钻进山里,我就阿弥陀佛了。”林亟书将箱子里的包装去除,露出那条惊人的裙子来,“借这条裙子肯定费了很大的功夫,文心,麻烦你替我谢谢你朋友,不管花了多少钱我都会再加一倍酬金给她。”“不用啦,钱我早就问言文作要了。”文心伸了个懒腰,“听说你找我去弄裙子,他这个土狗居然还让我多给你弄几条,我又不是什么批发市场老板娘,神经。”一下没藏住笑,林亟书也忍不住和文心打趣起来,“那你应该多要点呀,把你自己买裙子的钱也要了,多余的我们平分。”文心和她笑成一团,“很好,你现在真的得到了我的真传,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了。”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文心的手机响个不停,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林亟书在笑声中分出一只耳朵来,想起一件事。“对了文心,今晚你带谁一起去酒会?言文作说你好像交了新男友?”“他能别整天乱讲吗?”文心的埋怨掷地有声,但脸上却露出几分躲闪,“他又不是什么巷口的叔叔婶婶,天天盯着我有没有新男友算什么,他搅了我一个男友还不够?”“那你”林亟书正欲追问,文心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直接打断了她。“我还有事啊,到时候再说吧,我要是高兴了,同时带好几个男友去也是有可能的。”她说着胡话,抓起手机跑了出去,留下林亟书在原地一脸无奈。晚上的与书行从没这么热闹过,偏厅灯火通明,来人都挂着笑容推杯交盏,让林亟书产生了一些《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晚宴的既视感。言文作和粱姿其他们早就到了,言文作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没有和她坐同一辆车,自然也还没看到她那条新裙子。林亟书有些紧张,虽然这条裙子主要是为了粱姿其和卢年占准备的,但是她却有种错觉,好像她是一个新娘,即将让言文作这个新郎看到她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她在门厅处深呼吸一口,提着裙摆向里走,她的脚步和着里面的爵士乐,带着一种独特的气息闯进了那令人昏眩的浮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金色,松绿,靛蓝三种主色在裙上相互交织,大小不一的太阳纹和螺旋纹缀满裙身。一字领拉开,布料在肩膀的尽头垂下,宽阔的袖子钉满宝石,袖口的金珠流苏好像在叮当作响,摇曳生姿。裙背大开,极深的v字几乎拉到脊椎的尾端,但那轻盈的蝴蝶骨并没有遭到冷落,因为那露背处还牵着一长一短两根松绿石珠串,它们和露背的v字相互呼应,一点点敲在玲珑的脊背上,将冷冽又妩媚的感觉从腰上传到拖地的裙摆尾端。这是迪奥1998年春夏高定秀上的一条裙子,是很罕见的古着,多亏了文心那位设计师朋友,费了很大心力才借出来。这条裙子和林亟书平时的风格并不相符,平时的她看起来安静冷漠,今天却喧哗张扬。清淡的五官画着浓烈的妆,倒是没有违和感,反而有种令人惊诧的对比。连唯一有可能遮掩锋芒的黑色长发也被束了起来,和后背的珠串缠缠绵绵去了。她今天要的就是高调,她要这条裙子替她完成今天的开场白。林亟书将呼吸放平,屏蔽掉耳边喧嚣的乐声和人声,将目光投向二楼,那里站着的才是她今天这出戏真正的观众。言文作的喉头动了动,表情恰如那天看着她用德语应对调查时那样,惊喜占了九成,今天还多了一成攻击性,像看着她醉酒的那个晚上。粱姿其紧捏着酒杯,眼下的肌肉抽了抽,精致的妆面像是要被表情从脸上顶起,虚虚地浮着,好像轻轻一扯就会掉下来。目光被收了回来,林亟书从左边的台阶上楼,言文作已经下来接她,他的目光则全程落在她的眼睛上,没有和之前那样先看左手。看来新郎看到了新娘的婚纱后,已经不再去想戒指的事情。“没想到是这样的裙子,你平时喜欢颜色素净的,这样的也很好看。”“言先生还没见过我穿这样的裙子吧。”“嗯,但我幻想过。”言文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走神,林亟书看见了,但没有去追究。她伸手挽上他的手臂,急着要用一场喧嚣吵闹的假婚礼作为武器,好好将自己的过去清算一番。“你们来得好早。”林亟书走向粱姿其和卢年占,第一次主动开口寒暄。“啊,这不你都盛情邀请了,我们当然得早点来啦。”粱姿其把假面按了回去,挂上完美无瑕的笑。“我来介绍一下吧。这是我未婚夫,言文作。”说完林亟书又转向对面,“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粱姿其,还有她的男朋友卢年占。”言文作先是看了林亟书一眼,随后和对面的两人依次握手,握上卢年占的手时,他并没有那么快松开,因为到他的戏份了。“卢先生,谢谢你以前照顾亟书。”他的咬字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林亟书还是笑着,但是对面那两位恐怕要哭了。卢年占先是一愣,后又带着尴尬地笑了一声,“言先生说什么?”“我说谢谢你照顾亟书,”言文作将手抽回来,又往卢年占那空握着的僵硬右手里t?塞了一杯酒,“还要谢谢你和她离婚了,不然我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这句话说完,粱姿其的表情已经全僵了,尴尬将她无懈可击的嘴角弧度强行按了下去,她和卢年占几乎是同时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匆匆掩饰着自己的不知所措。一个本以为能用来拿捏的林亟书的把柄没了,那把柄还被三言两语做成刺身端了上来,硬塞进了他们口中,想想就难受,林亟书一点点品尝他们的表情,心中升起奇异的快感。“上次吃饭言先生临时有事,没见到,今天终于让他和你们见了一面。”刺身大厨林亟书往言文作那边靠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也觉得遗憾,”言文作接戏很快,“一直想当面感谢你们,你们一个陪伴了亟书的童年,另一个在她家里有难的时候帮了大忙,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们才行。”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茶香四溢,要是不知情的人从这里经过,大概会以为这真是什么友爱的场面。明明是四个在古早剧中能撕扯三百集的人,现在却你来我往,和和气气。又看了两眼对面两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脸,林亟书收回了你来我往的形容,是她和言文作在单方面往来罢了。粱姿其和卢年占则是话痨变哑巴,不敢轻易挑起任何一个话题。两人的眼睛时不时往林亟书这里瞟,看过来的频率都很有默契,一只眼睛里写着林亟书是不是疯了,另一只眼睛里写着言文作是不是有病。有病的言文作又和对面碰了碰杯,“听亟书说你们也要订婚,如果要选戒指的话可以去卡地亚,选好了以后告诉我,我会让助理去结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