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路愣住,看着完全没有岁月痕迹的脸,心跳陡然加速,“真神奇。”“从前是动物园,看看那个碗状的铁笼了嘛,”丁杰指着远处,“那是猴园,暑假时我还在那儿打过工。”姜路发现自从昨晚起,丁杰身上的气场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人话也多起来,愿意跟他分享过去的事情。“丁姐,你是怎么接触到入殓师行业的。”他好奇。丁杰放下手,自然垂在身旁,望着姜路的眼睛,“想交换秘密么。”姜路笑道,“这不是我的版权么。”丁杰也跟着笑起来,“那我不说了?”“行,”姜路牵着他的手,二人在枯涸的湖边散步,他问,“谁先说?”“我进这行很早,大概是十五岁左右,”丁杰讲故事的声音低沉感性,很有代入感,“我在江边遇到个老人,他说看我有潜质,就带我去了殡仪馆,在过去这个职业是相当不受待见的,进了这行,就意味着亲友的婚嫁诞辰,你都不能参加。”姜路不解,“这什么封建迷信。”丁杰淡然一笑,继续道,“这就是我入行的故事。”“啊?”姜路还没听够,“这就完了?”丁杰点头,“完了啊。”两人对视几秒,都笑出来,姜路回忆着刚才的话,忽然问道,“丁姐,你在江边干了什么,老人家能注意到你?”丁杰笑容僵住,恢复常态,想了想说道,“大概因为太早,我和我师父都喜欢凌晨出行。”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鸳鸯迟迟没露面,天边的夕阳像巨大的卵黄,红得刺眼,将湖底仅剩的一洼水映得像火团。两人坐在野草地上,安静地欣赏着夕阳美景,这片是曾经的野餐场地,视野极度开阔,躺在草坪上,眼前橙黄色的天幕像一副油画铺在眼底,让人内心祥和自若。“你的呢?”男人问。姜路轻轻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说个秘密,笑了两声,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石子路传来,两人交换过眼神,纷纷起身看去。在郁郁森森的树林中,一抹纯白的身影出现,鸳鸯身穿婚纱,长长的裙尾上挂着几片绿叶,能从妆容看出时间很赶,她握着捧花,另一只手提着脚下的裙摆,头顶的白玫瑰在晚霞中变得极为梦幻,细长的脖颈挂着一个精致的吊坠,里面挂着个小小的相片,那是缺席这场盛大又浪漫婚礼的新郎。鸳鸯走到草坪中央,放下裙摆,对二人温婉一笑,嗓音也变得清亮许多,“谢谢你们来见证我们的婚礼。”公园荒废许多年,杂草野花长势疯狂,一栋无人问津的四层办公楼被爬山虎覆盖,连窗子都看不到,鸳鸯带他们走到楼前,盯着建筑看了许久,抬手摘下片叶子,温柔摩挲着毛茸茸的叶边。姜路都看在眼里,他觉得,今天的鸳鸯和之前所有日子碰到的,都不一样,这种感觉怎么表达呢就像她已经走到了另一个世界。“姜路,我可以了。”鸳鸯骄傲的扬起脸庞,控制着积攒欲落的眼泪,朝镜头微笑着。“好。”姜路迎合着,匆忙打开相机,在取景器中女生的婚纱被满墙幽暗的绿包围,显得更加圣洁,却也孤独。鸳鸯等着快门声结束,嘴角落下,不确定问道,“我刚刚是不是眨眼了。”姜路举着相机,凑到丁杰跟前,俩人再三确认,同步摇摇头,“没有,很好看。”“那就好。”鸳鸯这才放心,随后做出之前翻找的影楼动作,一颦一笑都很有韵味,像从画中跑出的仙子一般梦幻。姜路被相机挡住半张脸,笑着问道,“你之前当过模特?”“没有啊。”鸳鸯欣慰一笑,“之前我一直想和他拍婚纱照来着,但是因为太贵就一直拖,我私下里学了很多姿势的,好看吧。”姜路点点头,真诚道,“真好看,他肯定喜欢。”“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还给我捉了只白蝴蝶。”鸳鸯眼中满是回忆,拿着捧花的手也缓缓垂在身侧,她望着某处灌木丛出神,过了片刻回过神,浅浅笑了一下,举起颈间的项链,露出那个人的照片,“就这样,拍吧,天快黑了。”姜路举起相机,拿准角度后连拍数十张,跑上前跟鸳鸯确认,还被人夸奖后不好意思挠挠头,他偷偷看向丁杰,发现人正在长满杂草的秋千上来回荡,被夕阳剪裁的侧脸透露着几分诗意。“丁姐。”姜路将镜头对准。远处的男人蹲了一下,然后不急不忙回过头,看到镜头后,阴郁愁苦的神情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停滞,然后默默比出个剪刀手,一声“耶”顺着风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