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停下时碾到石块,明舒被颠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搂着曾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外头的风雪声毫无消停的迹象,马车这时候停下,是遇着什么事?
她将睡着的曾氏放平,刚起身去身,门却被人从外推开,包得只剩眼睛的陆徜出现在门外。
“找到一间客栈落脚,避过这阵风雪再作打算,我先前去探探。”陆徜的声音嘶哑道。
“等等,我随你去。”明舒看了眼安睡的曾氏,矮身走到门前道。
陆徜想了想,道“也好,你包紧点,外头极冷。”
明舒随手拿薄毯往头上一兜钻出马车就要跳下,被陆徜一把拦住。
他已经站在地上,她在马车上,两人个头平齐,陆徜一把攥住她的薄毯往脸上一蒙,绕了两圈掖得没留一丝缝隙才作罢,嘴里只道“不是让你包紧点再下来?”
明舒估计自己包得和他一样,脸上只剩眼睛在外头,四只眼睛一撞,她不由笑出声来,按着他的手臂跳下马车,也打个哆嗦“好冷啊。”
“要不你回车上去等我。”陆徜便道。
明舒回身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炭炉,再以掌握住他的手不停搓。他那手虽然戴了手套,但依旧冻得僵硬。陆徜怔了怔,只听她一边道“快暖暖。”一边又抬手抖他头上肩头的雪粉,那手抹过他的眼,抖落他睫毛上沾的雪,他才回了神,一把抓下她的手松开,只道“先进去看看。”说话间人已大步转身,向客栈迈去。
风刮得猛烈,草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稍瘦弱些的人都要被人刮倒,陆徜起先还自己走,两步之后就回了头,紧紧攥着明舒的手往前走去。四周一片朦胧,也分不清时辰,若非前面透出灯火光芒,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屋舍。
荒山野岭,不会是人家,只可能是给过路的旅客休憩的小客栈。
没走几步,二人就瞧见一个四方方的院落,门口立着木招牌在风里咿呀作响,果然是个名为朋来的小客栈。
客栈的院落并不空旷,停着好几辆马车。这是用来拉货的马车,只是眼下不见马儿与货物,只剩个马车壳在这里。陆徜放慢脚步打量了几眼,就听到明舒的声音“咦?有人同我们一样来这里避雪?看样子就比咱们早了一点呢。”
“哦?”陆徜似乎有意让她解释。
“雪下了也有段时间,但这马车上也没落多少,院里的车辙都没全盖上,来的时间应该不长。”明舒就解释起来,又道,“看这车马的阵仗,来这儿避雪的怕是个商队。”
“不是商队。”陆徜这会不急着进客栈,反停在这些马车壳子外绕了一圈,又到客栈旁边的马棚瞧了两眼,果然看到几匹马正在吃草饮水。
“这是镖局押镖的镖队。”陆徜又道。
“啊?”明舒微诧,很快便问他,“镖队?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徜道“马车上面,有镖局的暗徽。”
“你一个人读书人怎么知道这些?”明舒又好奇道。
陆徜便不答了——幼年贫苦,寡母无力护他,他有好几年其实都在江宁县厮混,结交过不少三教九流,道上的这些事,他心里有底。
明舒倒不执着,自己又喃喃道“镖有明镖暗镖之分,这镖队押的是明镖还是暗镖?”
她自问,又自己分析“镖局押镖是有规矩的,论理要派人在外值守放哨,可自打我们走进这里,就没遇见人。这么多辆马车,这镖队人数不少,可客栈里却无声响传出,莫非是遇到了……”她有不好的预感,可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只斟酌道,“若果真如此,他们运送的货物应该价值不匪,当是……”
“是暗镖。”陆徜与她异口同声。
明舒瞪大了眼看他。
陆徜也好奇——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与他不谋而合,可她是个深闺娇娘,何来这等见识?
这问题他没问,因为问也不会有答案,她失忆了。却是不知简家经营金器,货物往来都是贵物,少不得请镖局护送,简明舒早就帮家里打点生意,虽没直接接触,但也不算陌生,那些东西就如同算学诗词般,还都记在心里并没忘记。
这好奇很快就被按灭,两人心头都笼上浓浓不安。
这间客栈若是黑店,他们住是不住?不住,更大的暴风雪将至,他们又无处可躲。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二人对视,谁也没说话。
第12章共患难
所谓明镖暗镖,是镖局对走镖的两种称呼。插上镖旗,镖号喊得恨不能天下皆知,那是明镖,卖的是道上的面子,镖物一般不是贵货,运送得自然也招摇。与之相反的,则为暗镖。镖师乔装打扮,尽可能的避人耳目运送镖物。一般来说,此类暗镖所运之物多为贵重物品,譬如金银玉石亦或古董宝贝。
明镖打着镖局的名头,又是普通货物,绿林好汉见了多半要给些薄面,不会下手劫掠,如今日这般占店埋伏在先,早有预谋的,那镖多半是值钱的暗镖。
这一点,陆徜与明舒已默默达成共识。
“今夜风雪估计会更猛烈,露宿的危险不比住店低。”陆敞琢磨了片刻开口。
夜晚风雪更加疯狂,若在室外不被冻死也去半条命,再加这荒郊野外山木甚多,风势猛烈别说石落树折,马车被掀翻都是有可能的,他们没有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