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了花铁干的话,先入为主,认定水笙和狄云早已有了不可告人的勾当,愤恨她回护“奸夫”,因此说出来的活竟越来越不中听。这些江湖上的粗人,有什么污言秽语说不出口?
水笙满脸通红,大声道:“你们在说……说些什么?却也不知羞耻?”
那些人又一阵哄笑。有人道:“却原来还是我们不知羞耻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好,好!水姑娘,我们不知羞耻。你和那小和尚在这山洞中卿卿我我,把父亲的大仇抛在脑后,那就知道羞耻了?”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骂了起来:“他妈的,老子从湖北一路巴巴地追了下来,马不停蹄的,就是为了救你这小婊子。你这贱人这么无耻,老子一刀先将你砍了。”旁边有人劝道:“使不得,使不得,赵兄不可鲁莽!”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各位忍一忍气。水姑娘年纪轻,没见识。水大侠不幸逝世,她孤苦伶仃地没人照料,大家别跟她为难。以后她由花大侠抚养,好好地教导,自会走上正途。大伙儿嘴上积点儿德,这雪谷中的事嘛,别在江湖上传扬出去。水大侠生前待人仁义,否则大家怎肯不辞劳苦地赶来救他女儿?咱们须当顾全水大俠的颜面,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快去抓了那小和尚来是正经,将他开膛破壯,祭奠水大侠。”
说话的老人大概德高望重,颇得诸人的尊敬,他这番话一说,人群中有不少声音附和,都道:“是,是,张老英雄的话有理。咱们去找那小和尚,抓了他来碎尸万段!”
众人嘈杂叫嚣声中,水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得远处有人长声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里?”
水签一听到这声音、知是表哥汪啸风寻她来了,自己受了冤枉,苦遭羞辱,突然听到亲人的声音,如何不喜?当下止了哭泣,奔向洞口。
有人便道:“这痴心的汪啸风知道了真相,只怕要发疯!”那姓张的老者道:“大家别吵,听我一句话。这位汪家小哥对水姑娘倒是一片真情,雪还没消尽,他就早了两日闯进谷来,想是路上不好走,失陷在什么地方,欲速则不达,反落在咱们后头了。这人也是命里不好,大家嘴头上修积阴德,水姑娘跟那小和尚的丑事,就别对他说。”群豪中有些忠厚的便道:“正该如此!水姑娘一时失足,须当让她有条冇新之路。何况这大半也是迫于无奈。否则好端端一个名门闺女,怎会去跟一个邪派和尚姘上了?”
却有人说道:“汪啸风这么一个漂亮哥儿,平白无端地戴上了一顶绿帽子,未免太委屈了他吧,哈哈!”“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兄,你出门这么久,嫂子在家中寂寞孤单,说不定你头上这顶帽儿,也有点绿油油了呢?”“他妈的,你奶奶雄,这会儿你老婆才寂寞孤单!”“不错,不错,我老婆寂寞孤单,你尊夫人这会儿有人陪伴,风流快活,一点儿也不寂寞孤单……”话未说完,砰的一声,肩头已挨了一拳。众人嬉笑不绝。
只听得汪啸风大叫“表妹,表妹”的声音又渐渐远去,显是没知众人在此。水笙奔出山洞,叫道:“表哥,表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汪啸风又叫了声:“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水笙纵声叫道:“我在这里!”
东北角上一个人影飞驰而来,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表妹!”突然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水笙“啊”的一声,甚是关切,向他迎了上去。原来汪啸风听到了水笙的声音,大喜之下,全没留神脚下的洞坑山沟,一脚踏在低陷之处,摔了一跤,随即跃起,急奔而来。水笙也向他奔去。两人奔到临近,齐声欢呼,相拥在一起。
狄云见到两人相会时欢喜亲热的情状,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他始终不能忘情于师妹戚芳,虽在雪谷中和水笙同住半载,心中从未对她生过丝毫男女之情。只相处。久,一旦分手,不免有依依之感,心想:“她随表哥而去,那再好也没有了,但愿她今后无灾无难,嫁了她表哥,一生平安喜乐。”
忽听得汪啸风放声大哭,想必是水笙跟他说了水岱逝世的消息。过了一会儿,见汪啸风携着水笙之手,并肩过来。汪啸风呜咽道:“舅舅不幸遭难,我……我……我从小得他抚养长大,他待我就像是亲生儿子一般。”水笙听他说到父亲,不禁又流下泪来。汪啸风低声道:“表妹,自今而后,你我再也不分开了,你别难过,我一辈子总好好地待你。”水笙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这番分开,更是思念殷切,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心中感到一阵甜甜之意。
两人渐渐走近山洞。水笙忽然立定,说道:“表哥,你和我即刻走吧,我不愿见那些人了。”汪啸风奇道:“为什么?这许多伯伯叔叔和好朋友,大家不辞艰险地前来救你,在雪谷外守候了大半年,可算得义气深重,咱们怎能不好好地谢谢他们?”水笙低下了头,道:“我已谢过他们了。”汪啸风道:“大伙儿千里迢迢地从湖北赶到这儿,同来同回,岂不是好?再说,舅舅的遗体是要运回故乡呢,还是就葬在这里,也得向长辈们请示。陆伯伯、花伯伯、刘道长这三位怎样了?”
水笙道:“你和我先出去,慢慢再跟你说。花伯伯是个大坏蛋,你别听他胡说!”汪啸风肉来对她从不违拗,这时黑暗中虽见不到她风姿,但一听到她柔软甜美的语声,早已心醉,便想顺她意思,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