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在树下站了半晌,一声长叹过后,轻手轻脚的往厢房靠去。
门敞开了一条缝,在昏黄的烛光下,能清晰的看到两个婆子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妇人在榻间挣扎,尚在襁褓的婴童面上盖着一块帕子,正在床尾哭闹个不停。
“这小兔崽子怎么一直哭?”想是被哭声扰了兴致,其中一人掩着衣襟单手提起孩子,脸上露出不耐之色。
见着他的动作,妇人几乎吓破了胆。一边推搡着伏在身上的人,一边哭着求饶:“你们要如何便如何,只求放了我的孩子。”
“孩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那人哼哼两声,将孩子用力掼在了离床榻较远的蒲团上。
哭声断了一瞬,又微弱的响起。
妇人愤怒的尖叫,挣扎着抬起身,又被按下去。接着重重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顿时口鼻流着鲜血,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帐子被扯落,那妇人裸着身子仰面躺着眼中满是死寂,目光却仍落在襁褓的孩子身上。
直到她看到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悄悄伸向了孩子,木然的眼珠才动了动。
姜稚紧贴着门,伸手努力的朝着孩子够去,猝不及防正和妇人的眼神对上。
不免心里一慌怕妇人叫起来,却见她紧紧咬着唇只是静静看着,两行清泪从眼尾滑落下来。
姜稚心中钝痛,铺天盖地的愧疚压的她喘不过气。
可惜她仔细权衡过,自己定然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贸然出手最多撑不过两息就落在别人手里。
与其都折在这,倒不如救出孩子一起逃。
大概妇人也看出她的想法并未出声求救,只等着姜稚带走孩子,就咬舌自尽。
蒲团离门约有一丈,姜稚轻轻将门推开一些,随着她的动作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好在夜里风大,榻上的人只是嘀咕了几句,并没有在意。
趁着这个空档,她猫着腰进入了房中。
妇人用手拽着床帐,借着它挡住贼人的视线。
姜稚已然将襁褓抱在了怀里,也不知是动作弄疼了他或是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本来小声哼哼的孩子突然尖锐的啼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榻上的人,来不及看一眼妇人,抱着孩子就跑。
随着她跑出屋子,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在骂声中,妇人凄厉而高昂的吼叫了一声:“跑!”
这声吼叫很快戛然而止。
耳边是尖锐的风声,姜稚死死抱着孩子,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贼人的注意,有些院子里亮起了火把。
她尽力避开燃了火把的地方,往逼仄的地方钻。只是眼前一片昏暗,脚下的路并不好走,脚程便慢了下来。
身后的追赶声渐近,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去往后山,另一条便是出寺。
江莲音躲在地窖中,现在带着孩子过去,若是他再哭起来怕是会连累所有人。
倒不如拼上一把,出寺去与谢宴辞汇合。
姜稚打定主意不敢停歇,七拐八拐的绕到门前,趁人不备径直出了朝露寺。
还没等跑远,身后又跟了串脚步声。她匆忙回头去瞧,却见影影绰绰的跟着五六个人,不由苦笑。
雨虽停了,山路却依旧湿滑。
姜稚崩紧着一根弦,几乎是凭着直觉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路上没遇到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紧张的追赶变成了不怀好意的戏虐。